差一点,只差一点那箭就射到了她。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明明听到了箭射过来的声音。可看到向自己扑过来的元鸢时,他的心跳都快停了。
在漠北那么多年,多少次他被人逼到绝境里,哪怕是敌人的刀差点砍到他的脖子上,他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次。
这次,他是真真切切地害怕了。
他害怕那支箭射到她身上,害怕自己的动作稍慢一点,害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哪怕他每时每刻都在告诉自己:他不应该心软,他应该恨她,把当年她带给他所有的屈辱和伤害统统还回去。
是啊,他本该这样做的。
谢锦衣低下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嘴角是自嘲的笑。
元鸢,明明当初是你将我的真心践踏得一塌糊涂,是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给了我最深的一刀。
可我竟然还是会为了你的一滴眼泪而心疼。
为什么,元鸢,你明明不爱我却要为我挡那一箭。
一定要将我折磨疯了你才肯罢休么?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在发抖,元鸢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回抱住他。刚要碰到他的肩头,指尖却触到一片粘稠湿热的液体。
风一吹过便是幽幽的凉意,随之而来的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理智在一瞬间回笼,她抬起手,入目的是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滑落。
元鸢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道:“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没人应,元鸢的心口都凉了下来,抖着嗓子喊了一声:“谢……谢锦衣?”
别吓她,别吓她。
她急得快哭了的时候,肩头传来一道透着寒意的声音:“喊什么,我还没死呢。”
谢锦衣缓缓掀开眼皮,所有的悲伤、痛苦都在瞬间散去。将下颌从她的肩头抬起,往后退了半步,面无表情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元鸢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没事么?”
谢锦衣斜了她一眼:“你盼着我出事?”
若是平时元鸢肯定会被他的话噎到,可这会儿她反而笑了,是真心实意地笑。
谢锦衣理袖袍的手指一顿,元鸢怕他笑话自己,赶忙用手掌胡乱抹去泪水:“你没事就好。”
她的嗓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天知道刚刚她叫他却没有人回应的时候她有多害怕。眼里涌出酸涩之意,她又赶忙用手指蹭了蹭。
只要他没事就行,就算他拿话刺她都没关系。
不知为何,谢锦衣看着她这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将要脱口的冷硬的话也咽了回去。
他没再说什么,向前几步弯腰拔出插在地上的箭矢,仔细地端详。
他手里这支箭太过普通,没有留下任何标记。刚刚也因为一时分心,忘了留意箭是从哪儿射来的。
不过这群人先是在茶馆埋伏他,现在又在背后暗箭伤人,看来这幕后主使是铁了心要他的命。既然他们这么想除了他,那么有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谢锦衣想罢,将那支箭放进马鞍旁的得胜钩上。也正是他抬手的时候元鸢才看到他右侧的肩头在渗血。那支箭似乎是擦着他的肩头而过,虽不及要害仍是划破了一道伤痕。
“你受伤了?”元鸢急忙过去,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他的肩头。
似乎是元鸢的提醒才让谢锦衣注意到自个儿肩上的伤,他不甚在意:“哦。”
元鸢看着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憋了一口气,沉着嗓子又说了一遍:“你受伤了。”
“我没聋。”谢锦衣将缰绳解开,准备上马回府。
可他还未动袖子便被一只手扯住,他偏过头对上元鸢严肃的眼神:“你的伤在流血,得先去医馆包扎一下。”
谢锦衣觉得好笑,这点伤比起他在战场上受的简直不值一提。
“回去再说吧。”
扯在袖子上的力道加重,元鸢生气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谢锦衣的手停在马鞍上,风撩动他的衣摆,吹散了他眼底的情绪。
半晌,他搭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元鸢:“你又了解我多少?”
这句话无疑是最好的利刃,又一次精准无误地刺痛了元鸢。
“我……”元鸢喉头微动,终是松开了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