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守着的护卫见着来人恭敬地喊了一声:“见过掌印。”
说罢,立即有人推开房门。祁容唇角勾出笑意,缓步入内。
扑面而来的是飘散在空中若有似无的熏香,大殿靠窗的角落摆着一尊兽耳香炉,缭绕的白烟氤氲而散,在长信宫灯的烛火下为整座养心殿添了几分暧昧与萎靡。
女子娇媚的声音柔柔响起:“陛下,喝嘛,这可是刚送来的葡萄美酒呢。”
另有女子应和:“陛下来尝尝这个。”
咀嚼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交叠,渍渍作响。
祁容漫不经心地掀开眼皮,红绡幔帐上隐约映出男男女女的影子,风撩过时露出女子雪白的后背,薄如蝉翼的衣衫滑落肩头,被一只宽大的、独属于男人的手握在掌心。
祁容目不斜视地穿过幔帐,脚下是倾倒的酒杯和女子凌乱的衣衫,葡萄酒洒在地上,像蜿蜒而下的血泊。
他一样一样地踩在脚下,红色幔帐撩过他妖冶的眉眼,却未能将他浊染半分。
龙榻之上,年过半百的皇帝卧在正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前的美人们跳舞。
左右躺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妃,一人握着酒杯,一人捏着荔枝,扭着水蛇般的细腰贴在他身上,红唇轻启:“陛下,来尝一口嘛。”
皇帝神色恹恹,烦躁地一手推开。
“整日都是这些货色。”
两个宫妃脸色一白,怯怯地低下头,直到余光望见一片紫色的蟒袍,身子一僵。
皇帝本还在心烦气躁,晃眼看见站在幔帐前的祁容,眼神一亮,坐直了身子:“祁容,你可算来了。”
祁容先是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后才端直身子笑问:“陛下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皇帝一脚踩在地上,明黄色的龙袍松松垮垮挂着,双眼微眯,不耐地“啧”了一声:“没劲儿。”
他指着正在跳舞的美人:“你看看整日都是这些货色,她们跳得不腻,朕都要看腻了。”
一听此话,笙歇箫默,正在跳舞的美人脸色煞白,惊恐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声音凄凄切切,抖得嗓子都哆嗦了。
皇帝见状眉头一皱,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心下更是看谁都不顺眼。旁边两个宫妃也瑟缩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祁容弯腰拾起地上的酒杯,搁在桌上后笑道:“陛下且息怒,您瞧厌了,叫她们换了便是。”
皇帝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祁容身上:“朕天天待在这里头也烦得很,说起来朕好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上过朝了,要不……要不你把奏折拿来,看这些倒胃口的东西,还不如对着奏折呢。”
说罢,他看了一眼祁容。
往日里他嫌麻烦,莫说朝中大事,连奏折都是交给祁容去批阅,算起来他已经几年都没有临朝了。
搭在玉扳指上的手轻轻转了转,祁容唇角笑意加深:“既然陛下有此雅兴,臣即刻命人将今日的奏折送来。”
皇帝当即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果然,祁容你对朕是最忠心的,朕让你做什么,你肯定不会违背的。”
祁容笑了笑:“臣的职责是为了侍奉陛下,自然唯陛下是从。”
皇帝哈哈一笑,伸手接过酒杯,同他随意闲聊:“朕就说王锏那几个老东西是胡说八道,他们说你祸乱朝纲,专政干权,天天都是这些话,听得朕耳朵都疼了。”
今日就是他们非以死相逼,让他把批阅奏折的大权从祁容手里拿回来,他也是被他们吵得头疼才勉强答应了。
现下看来都是他们想多了,祁容分明是为了他分忧,哪里是他们说的那样欲图不轨?
陛下灌了一口酒,又让那两个宫妃喂他吃荔枝,口中咀嚼的汁液溅到胡须上。
祁容不仅没有因为那些话而生气,反而出声劝解:“王尚书他们都是两朝元老,考量的都是国之大事。臣不过是侍奉陛下的奴才,只为陛下一人行事。王尚书他们对臣颇有微词,想来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听着祁容这般替他们说话,皇帝感叹:“他们要是能有你一半的大度,朕的耳根子也能清静了。”
祁容轻笑,笑意自唇角漫至眉梢:“陛下过誉了。”
“陛下先前说看腻了这些美人的舞姿,臣想着只换舞乐怕是不够,不如新纳一批美人入宫,陛下以为如何?”
祁容这话正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眉尾一挑,眼里又提起了兴致。似是想到什么,他又烦躁地压下嘴角:“今年刚选过秀女,再选,那群大臣又得拿祖宗法制来啰嗦朕了。”
说起这个他心里便烦闷,这宫里这么多宫妃看多了再美也成了庸脂俗粉,属实无趣。可一想到那群成日里喊着要以死相谏的大臣,他倒也不会这么公然地违抗祖制。
皇帝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祁容笑道:“臣昨日路过钦天监,听闻下月天降异象,实乃祥瑞之兆,加之去北戎和谈的傅使节不日也要返京,臣以为陛下不妨趁此机会在宫中大宴群臣,一来犒赏傅使节,二来显示君威。”
皇帝对这些琐事一向不感兴趣,也烦于和那群大臣往来,正要推了这事。祁容却不紧不慢地道:“届时朝中大臣自会携妻女入宫,陛下看中哪个便要哪个。能得陛下恩泽,也是她们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