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酒壶哐当砸中闭着眼睛的袁太尉,鲜血滴在桌上的时候,周围的人瞬间屏住呼吸,不少原本还坐怀不乱的大臣赶忙搂住了身旁的舞姬。
堂上的皇帝吐了一口果皮:“假正经。”
祁容又轻笑了一声。
大臣们也不敢拘谨着,只当刚刚被酒壶砸人的事情不存在,照样吃酒作乐,还不时恭维皇帝两句,顺便将自家带来的侍女送到皇帝身边。此举大大地取悦了皇帝,又搂着美人乐呵了起来。
笙箫起,钟鼓齐鸣,殿前的舞姬又聚在一起扭动妙曼身姿。
元鸢却久久没有回过神,她知道朝廷腐败,却从未想过到了这样的地步。她看着那些沉迷酒色,满脸麻木的大臣,还有袁太尉桌上未干的鲜血,眉头紧皱。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朝廷?
恶心感涌上喉头,元鸢想胸膛收缩,想要干呕。
略带凉意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面前是谢锦衣冷淡的眉眼:“这样就受不了?”
元鸢忽地不明白他的意图了,他真的只是带她进宫赴宴这么简单么?
谢锦衣道:“这个世道本就是这样,肮脏、恶心,而这世上的人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干净。”
元鸢没来得及去仔细思考他话里的含义就由着他的牵引看向了对席。
隔着舞姬们飘荡的水袖,元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面如冠玉,墨发如瀑,玉带扣着一身绯色官袍,更衬得身姿挺拔如翠竹,单单是他清隽出尘的气质便与这纵情声色的名利场格格不入。
偏生那双总是冷静而理智的眼睛此刻却染上酒色,而他的肩头则依偎着一个穿着暴露的舞姬。
他并未对她假以辞色,却也没有推开她。
元鸢的目光停滞在他身上,转而亮了亮。是傅云初!
他真的回来了。
若是正常的女子,此刻看到自己的未婚夫美人在侧,只怕是恨不得当场掀翻了桌子打过去。
可元鸢和傅云初之间只是结盟,她并没有在意和他贴身的舞姬,就算是他身边带了个夫人她都不会在意,她只觉得欣慰又惊喜。
总算有一个值得她信赖的朋友回来了。
可握在肩头的手收紧,元鸢微微皱眉,眼里的欣喜在一瞬间散去,只剩下懊恼。她险些忘了谢锦衣还在她身边。
她刚刚可有失态?
元鸢转过身去,谢锦衣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眼神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原以为谢锦衣会同她说傅云初的事,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解释的话,可谢锦衣只是警告她:“别到处乱看,我可没有用女人去取悦陛下的喜好。”
元鸢脊背一寒,将头垂得更低,却错过了谢锦衣冷漠的眼神。
还真是爱得情真意切,连看到自己未婚夫身边有别的女人也毫不在意了。
他真是多此一举。
这场宴席下来,元鸢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可她心里记挂着和傅云初的约定,只盼着快些结束,能让她找到傅云初解除他们的假婚约。
可不知为何今天谢锦衣对她的举止格外亲昵,元鸢只当他是为了用她来挡住那些想要靠近的舞姬。
可她总感觉有一道视线不时地落在她的背后,虽然她今日特意打扮得朴素无华,可她不想看那些肮脏的画面,也不想被皇帝注意到,是以一直未曾回过头。
宴席结束后,皇帝领着十几个从大臣们那儿得来的美人去了御花园。
剩下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留在此处饮酒,或是也跟着去了御花园。
元鸢不知接下来该去哪儿,只能跟着谢锦衣走。皇宫她并不陌生,先皇在世时,她每次入宫都会和手帕交们以及几位年幼的公主在御花园玩。
先皇不像如今的陛下这般昏聩,反而十分和蔼可亲,偶尔碰到她们还会差身边的太监将糕点果糖赏给她们。
可现在这梅园莫说嬉笑的孩童,连前来赏花的官眷都没了。谁不知道陛下不仅喜怒无常,急色之下连臣妻都是直接掳进寝宫。
元鸢在心中微叹,但见谢锦衣似乎只是在梅园里散心,也便安心地跟着他。
她低头想着事情,没注意到面前的谢锦衣忽地停了下来,她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谢锦衣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元鸢抬头想说声:“抱歉。”
话还未出口,谢锦衣却忽地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元鸢对他突如其来的索吻已经习以为常,内心的羞涩虽削弱了几分,可到底这里是皇宫,她不想别人看到。
待他的唇稍微松开后,她红着脸轻声道:“下次……你先同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