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琛微微倾下身体,伸出左臂来,迟向晚扶住覆有衣料的臂膀,借力起身,这次她终于站稳。
“走吧。”
……
迟向晚借口要先在迟许的皮肤上进行药敏探试,以免对方皮肤大面积贴上膏药后,产生过敏反应。
如此终于找到机会单独见到迟许。
迟许手中执着一卷书,通体无纹的如雪白衣拢在身上,他半倚在榻上,以手支额,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整个人沉静如水,水面上还浅笼着一层雾气。
和从前的他大为不同。
迟向晚忆起小时候,那时迟许的生父刚战死,他被接入迟府。
因为父亲的死,迟许整个人变得阴郁孤僻,每天都自己一个人呆在角落里,也不大理别人。
有一次迟向晚请安后,奉祖母之命,端了一盘御赐的南地送来的芒果送给迟许。
哪知平时阴郁沉默的迟许突然暴起,把盘子抢了来,拿起芒果就往地上狠狠一掼,芒果哪里禁得住如此重击,裂出一道口子来。
迟向晚那时年纪虽小,但也丝毫不慌。
她把芒果捡起,剥皮洗净。芒果被摔得质地疏松软糯,她索性让下人把芒果切成小块端了上来。
迟许还是不理她。
迟向晚就将芒果用勺杵成泥,她目视迟许,缓缓道:“这是御赐的芒果,见大哥不喜欢整块,我便让下人切成小块,见大哥对小块也不感兴趣,我索性将芒果杵成泥。”
“大哥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片心意便好。”
那时她已知道,虽然是父亲做主认了迟许做义子,但肯定是得到了陛下的默许甚至赞同。
果然她一语双关地说完,迟许眨了眨眼睛,还是没说话,只把芒果泥慢慢舀了吃了。
吃完低低道一句:“多谢妹妹。”
自此之后,他才开始与迟府之人说话,后来一来二去便与迟向晚熟识了,因为府中就他们二人年纪相仿,因此关系也逐渐亲近起来,互坑互怼成为常态。
迟许在家惯常坑妹,在外实力护妹。
而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永国公府嫡小姐,也只为兄长一人杵过果泥。
再后来,迟许感受到迟府上下对他发自内心的关照与善意。
他的心防也全然打开。
逐渐形成了后来鲜衣怒马、快意京城的五陵迟少模样。
后来直到入了北州的军营,他的气质才由外放渐趋收敛,沉稳起来。
但他现在恢复了初来迟府时的模样,迟向晚眉间一凝。
她不动声色地走进,语气中含了三分温意,唤道:“公子。”
迟许听到动静,侧头看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起伏。
迟向晚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带着面具的缘故,加上她与迟许许久未见,也不气恼。
她道:“公子背上的伤,需要调了膏药来涂,现在需要给公子做一下药敏探试,请公子伸出胳膊。”
迟许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不过很快就收回视线,顺从地伸出左臂。
“公子如果不喜欢整块敷上,小块敷上也可。”听到这话,迟许脸上还是无甚波澜。
迟向晚的心,如船锚,逐渐沉下去,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公子可是觉着小块敷上也不满意,那我为你杵成泥敷上吧。”
这次迟许嘴唇翕动了,他看着碗中的膏药,沙哑的嗓中缓缓吐出一个字:“碗。”
是碗,也是晚。
迟向晚的晚。
第29章 二十个字 方才未与迟向晚道明,一来是……
迟向晚心中悸动, 涌出潮水般的欢喜。
但她面上只能装作不解:“公子可说的是装膏药的碗。”
她递过去笑道:“公子放心,膏药从筛选药材再到清洗药材,从制煎药再到草纸晒药, 最后才把晒好的膏药重新装回碗中,足足经历五道工序呢。”
她察觉到迟许有话要说, 借着递碗的机会凑近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