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人家里的狸奴毛色雪白,像是雪狮子,是以生来的小猫儿也通体纯白,只是瞳色有些差异。
其中一只蓝瞳的小猫,正露着肚皮,舒展身子,四个小爪子像花儿似的展开,发出嘤咛的声音。舒展完又抓拢,凑到嘴边,伸舌头去舔自己的肉垫。
陆芍瞧得心都化了,拼命扯着厂督的衣袖,伸手指了指:“就它成不成?”
齐达立马揪起幼猫的脖颈,放在陆芍怀中:“哪只都成。夫人若是相中,五只一并带走也不成问题。”
小猫儿窝在陆芍的怀里,拿脑袋去蹭她的掌心,陆芍头一回养猫,不敢圈得太紧,手臂僵硬地虚拢着,双眸弯成月牙儿。
二人给了聘礼和纳猫契,猫主人这儿巴不得讨好靳濯元,自然没有不依的。
陆芍抱着猫儿上了马车,她坐在靳濯元的身侧,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从始至终都未摸一下小猫,便抓过他的手,放在小猫白绒绒的脑袋上。
“厂督你瞧,它好似睡着啦。”
幼猫贪睡,伏在陆芍怀中觉得舒坦,便睡了过去。
小猫儿清浅的鼻音自粉嫩的鼻翼传来,掌心处轻微起伏,是鲜活的生机。
像是春雨润物无声,转眼就能瞧见破土而出的新生。
靳濯元揉着小猫儿的脑袋,轻笑了一声。
笑这丫头明明想宽慰自己,却不敢将话敞开来说,甚么旁敲侧击的法子都用了,不过是想告诉自己。
瞧,哪里都有绝处逢生。
陆芍被他的那声轻笑闹了个脸红,她记得,自己藏在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从来没能瞒过厂督的眼,这回拐着弯子安抚他,想来也是被他瞧穿了,她破罐子破摔道:“你要笑便笑罢,横竖我卖弄的小聪明是入不了你眼的。”
靳濯元‘嗯’了一声:“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芍脱口而出:“你上回还说不喜欢欺瞒之人。”
说完,记起先前太后的嘱咐,心虚气冷地垂下脑袋,两缕鬓发自脸颊两侧滑落,垂在身前,落在小猫的脑袋上。
“怎么?还有事瞒着我?”
他侧身望向陆芍,将那‘还’字咬得极重。
陆芍猛地抬眸,对上他微微眯起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思索着是不是要将冲喜的事毫不遮瞒地同他明说。
心里头迟疑了许久,才支吾地开口道:“厂督,如果说...如果说有个人她被逼无奈,做了些欺瞒的事...”
她声音极轻,边说边打量厂督的神色,见他敛起笑意,急转话锋:“但她已经及时止损,再不替那人做事了。”
陆芍还是敌不过靳濯元这只千年老狐狸,不过被他肃神正起地扫了一眼,她差些甚么都交代了。
靳濯元‘啧’了一声,明知故问道:“那人是谁?总不能是芍芍吧?”
陆芍没应声,心虚地揉搓着幼猫的绒毛,垂顺的绒毛被她捻成细长的一条,像是在幼猫的脑袋上抓了一个小发揪。
“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了?”
“打你入提督府的那刻,我便知道了。”
靳濯元也没否认,太后无缘无故地往他跟前塞人,总不能当真冲着鹣鲽情深去的,他又不傻,如何猜不着太后的心思。
只是瞧着这丫头成日战战兢兢的,分明是来探听消息的,胆子却比受惊吓的兔子还小,他想着横竖这丫头翻不出自己掌心,留在府里磋磨一番,总比打杀了有趣。
“你欺瞒于我,我自然也探过你的底细。伯爵府的饺子宴,太后身边的春晴姑姑端水时弄湿了你的衣裳,借着换衣裳的名目将你引去后院,探听我的去向,这些我都知道。去余州的消息是我故意放给你的,所幸那日你甚么也没说。”
她也猜着兴许厂督一早就知晓太后的用意,但是只要他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碍于太后和国公府的脸面,也不会拿她怎样。
谁料她的一举一动一早便落入厂督的眼里,陆芍顿时觉得脊背森凉。
“倘或那日我如实同春晴姑姑说,我的小命是不是早就丢了?”
靳濯元笼着眉心,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伯爵府那回,不管你说与不说,只要我有意,东厂的人便能一举拿下春晴,揭穿你和太后的勾连。”
但是他没这么做。
“那你为甚么放过我?”
靳濯元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甚么放过你?自然是将这些帐一笔笔记着,等你日后亲自来还。”
陆芍发现他并未动气,心里头高悬的巨石终于落在地上。又后知后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小脸红云攀升,含羞带怯地敛紧双臂。
怀里的幼猫被她骤然圈紧,不舒坦地嘤咛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