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 林宝瓶才笑道:“怕我在酒菜里下毒毒死你,所以什么都不敢动?”
还未等沈琬回答, 她便继续道:“你放心, 这桌宴席是太后娘娘命人置办下的, 我才不会害你。”
沈琬也笑着道:“郡主多心了。”
林宝瓶看似身份尊贵, 其实也不过是个到处飘零的可怜人, 丧子之痛令她偶有疯癫,倒也在情理之中。
既是太后给了这个机会牵线搭桥,沈琬便不会继续抓着不放,毕竟林宝瓶从没有在实质上伤害过她。
“我可不会多心。”林宝瓶终于放下酒杯,夹了箸头春细细嚼了。
沈琬便也跟着夹了一筷子,鹌鹑肉丁被切成筷子头一般的大小,烤得外酥里嫩, 一口咬下去直冒油,肉质细腻鲜嫩,汁水充盈。
林宝瓶这才道:“那次的事情是我不对,后面还说了那样的话,太后后来也和我说了,其实她虽心疼大皇子,但私心下也知道大皇子不该活,便是定安王和崔朔也是那个意思,死了比活着省事。”
她顿了顿,说:“你若是不原谅我,那也是我该的,是我恶语伤人在先,那事不该怪你。”
沈琬道:“郡主还提那个做什么,我都忘了。”
林宝瓶轻声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又继续喝起酒来。
沈琬倒看不下去,劝道:“酒喝多了也伤身。”
“我自小酒量不错,早就想喝个够了,平时总有人劝着,今晚你别管我。”
沈琬看着林宝瓶又灌了一壶酒下去,神色看起来却清醒着,眼中却盈着一汪泪。
“我真的想我的孩子,所以才受不了其他孩子受苦,我也知道我不该这样……”
沈琬默了默:“郡主应该想开些,倘或果断时日嫁人了,也就好了。”
“我不会嫁的,”林宝瓶苦笑一声,“我根本就没有从过去走出来,我对慕容樾也不是男女之情,等戎国的人一走,我会去和太后说清楚。”
沈琬不置可否,林宝瓶斜眼扫了扫她,伸手为她斟了一杯酒。
她道:“你喝了这酒,我们两个就算和解了。”
一时只剩树梢风动,却丝毫没有吹散暑热,反而带来些许闷热的潮气。
沈琬低头掩唇轻咳了两下,问道:“我不喝可以吗?”
林宝瓶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琬便拿起酒杯,放到鼻尖闻了闻,酒香醇厚甘冽,一闻便知是宫中珍藏多年的美酒。
林宝瓶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动了动。
但旋即,沈琬的手看似一抖,酒杯便倾斜过去,琥珀色的酒液立时洒了出来。
沈琬神色平静地将酒杯重新放回去,笑道:“酒洒了。”
明明看出沈琬是故意的,但林宝瓶也没有不快,闻言便点了点头,又去拿酒壶。
沈琬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酒液就要再次从壶嘴中倾泻而出,但沈琬却没有看见,因为就在下一刻,林宝瓶的手一偏,酒壶就被她甩到了一旁的地上。
清清脆脆一声响,犹如玉碎。
林宝瓶盯着那不大的一滩子酒液看了一会儿,挑眉道:“你走罢。”
沈琬起身,稍稍朝着林宝瓶福了一福:“多谢郡主。”
“酒里被下了药,不过不是我下的,是太后娘娘,此番是我对不住她。”林宝瓶道,“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当日宫变,是定安王孤身入宫将你救出来,便怀疑你与他有染。陛下秉性孱弱不堪,太后娘娘作为母亲,自然是有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她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背叛陛下。”
一语未毕,她朝外面望了望,继续道:“既然动不了定安王,太后娘娘便只能动你,她到底对你还是有些不忍的,所以不会要了你的性命,眼下戎国使臣也在,亦参与了今晚的宫宴,太后安排的便是戎国的人,我这样说你可懂了?”
沈琬面色倒看不出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但是掩在广袖下的手指,却自林宝瓶解释开始,便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将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企图镇静下来,却于事无补。
她想过林宝瓶这场是鸿门宴,但没想到前世今生,即便前因后果不同,她还是差点没逃过这一遭,甚至险些更糟糕。
既是太后安排的,便早就替她决定了结局,要么是死,要么被赐给戎国的人,最后被带去戎国。
见她不说话,又不见惊恐的模样,林宝瓶以为沈琬是怀疑她,便解释道;“我曾经在戎国时,也遭人强迫过,说我懦弱也好,假慈悲也好,我不想看见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我的面前,方才即便你没有打翻那杯酒,我也不会让你喝下去。”
沈琬垂眸掩去眼中神色,道:“我没有不信郡主。”
林宝瓶点点头:“罢,罢,左右你信不信都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