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夹道,马车回京,裴迎撩开车帘,望了一眼太子舆驾的方向。
今日殿下神色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马车在山道逶迤半日,倏然,裴迎感到身下一震,睁开眼,前头喧嚷起来,出什么事了?
一两只鹧鸪掠过山谷,小太监们来往穿梭,脸上挂着汗,神色焦急,仪仗纷纷停下,拥堵在道口。
“出什么事了。”她唤住小太监。
“回禀娘娘,没什么大碍。”
小太监怕惊着了她,回了两句话便借口跑了。
回到盛京,裴迎才从宫人口中知晓,一辆装备大鼓的祭祀马车,不知何故忽然失灵,正好撞上太子的舆驾。
山道上避之不及,不仅伤了十几个小黄门,太子的舆驾也被撞毁,驾车的太仆卿已经被处置了。
裴迎:“殿下他怎么样了。”
“殿下无大碍,只是伤了腿,据太医说,暂时无法自己出行,东宫那边做了四轮的木轮椅,这几日都是由人伺候推行。”
“为何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知我。”裴迎有些气急。
瞧见小太监支支吾吾的模样,她顿时明白,若没有殿下授意,他们怎敢隐瞒。
此事太巧合了,何以规制甚严的车鸾忽然失灵,何以偏偏撞向太子的舆驾,又是在狭隘的山道。
陈敏终一向心思谨慎,自然不会认为这只是一桩意外,据说东宫已经好几日彻夜通明,夜间常有宫人被传唤。
在他未查清之前,裴家自然也被列在怀疑对象。
当时情形凶险万分,冲着性命来的,若不是陈敏终命大,只怕不是伤了腿这样简单。
殿下并不信任自己。
他怀疑裴家牵连其中,怀疑自己知情吗。
这天,裴迎吩咐小厨房做了羹汤,以送食盒的名义,终于忍不住自己去找陈敏终了。
窗前,陈敏终正坐在木轮椅上。
一抹微云横卧在琉璃瓦上,天气晴明湛蓝,殿下的侧面线条在光影中格外清晰。
他的侧脸英气挺拔,高鼻携着不由分说的威严,抬起头时让人感觉呼吸一滞,裴迎抬头,望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颌。
“殿下吓坏我了。”她一面撩起珠帘,一面说道。
她不敢明着责怪,只好故意这样嗔怪道。
“只是不想教你担心罢了,”他的眼皮未抬,“小女子,担心有什么用。”
“此事疑点颇多,殿下可查出是谁了。”她状似无心地问。
陈敏终握着书卷的手一顿:“你觉得是意外吗?”
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回裴迎身上。
“险些要了殿下性命的事,怎么会是意外,此人谋害储君,用心之险恶,行事之大胆,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她说。
他静静说了一句:“你能这么想,很好。”
“你不怕?”陈敏终意有所指。
他在试探她:你不怕我查到此事与裴家有干系?
裴迎一字一句道:“我只知道,我爹不会让我做寡妇。”
陈敏终抬头望了她一眼。
裴迎笑道:“让我猜猜,殿下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陈敏终的凤眸瞥了她一眼。
“那名掌管祭祀用车的太仆卿自尽了,此事调度仅他一人不可能完成,今日唤了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三位掌控印,三监严审,以及彻查了钟鼓司,查出来的这个人,你也认识。”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像在叙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裴迎撇了撇嘴:“反正肯定与我们裴家无关。”
她这样自信,爹爹顾忌着她,一定不会对殿下做什么。
陈敏终罢了手里的书。
裴迎问:“不看书了?”
他淡淡道:“夜里看书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