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姑还是你小姑——鸣夜枭
时间:2022-05-02 11:27:48

  “殿下受伤了,也不叫人来处理吗?”

  “小小划伤而已,等一下再说。”连城玉晃荡了两下身子站稳,便去推还坐在龙椅上的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没推动多少便已经气喘吁吁,便又道,“宋朝思,你——算了,你那身子骨还不如我……啊,温将军,有劳搭把手,将……将他扯下来。”

  温良答应了一声,越过宋酌青去将龙袍人一下拽到了地上。

  “好了。”连城玉满意地笑了笑,又对温良说,“温将军,传本宫指示。伪帝已死,严令军士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咳咳……不得□□宫女、不得偷窃劫掠。各将领整肃队伍速速……速速清理皇宫,安置部下,再候本宫指示。对了,唤御史中丞荣儒恭大人及二公主殿下入宫。”

  “是!”温良转身便要去传令,走了两步又发觉不对,转头又问,“殿下,臣先帮您找个太医吧。”

  “不必了。”

  “可是……”

  “不必多说。”连城玉又是摆了摆手,“小伤,本宫也不是第一次受伤,心里有数。况且宋爱卿还在,稍候本宫若需召太医,也有他代为传令。”

  温良便只好答应。

  看着温良离开两仪殿,连城玉“呵”地笑了一声,又扬了扬手:“宋朝思,帮我把殿门关上。”

  宋酌青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她腰上的血迹,终究还是无奈地转身去关殿门。

  殿外的光线被“吱呀”一声隔断,连城玉如释重负无般长长舒出一口气,近乎可以被称为是跌坐在龙椅上。上面还沾染了她异母兄弟的鲜血,但她已经不以为意,只闭着眼向后靠去。

  她一脸疲态,眉眼却十分放松。宋酌青站在陛下遥遥地望着她,距离很近又很远。他垂手站在下方,只能是安安静静等待连城玉先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城玉的声音终于从上面传来,只是很轻,很柔,仿佛梦中呓语:

  “好脏……”

  她咕哝着,微微噘起唇有些嫌弃地去踢脚边横陈着的尸体,嘴里仍不停念叨着:

  “四皇兄啊,你的血脏透了,比我皇长兄的血脏多了……想要我的血也为你铺路么?太可惜了,功亏一篑了……小时候太傅就常说你不思节欲的。贪心不足……就连秋猎时你也要争啊,偷拿二皇兄的猎物占为己有……你要杀我,我也要杀你啊,你一定是活不了的……”

  她声音似乎渐渐哽咽,嘴角却依然上扬着,只是絮絮叨叨说着的尽是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了。宽大的龙椅衬得她愈发娇小又孤单。她似乎自己也发觉了这一点,只慢慢地,渐渐地将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哑着嗓子含混不清地叫“父皇”“母妃”“皇兄”云云。

  宋酌青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只忍不住悄悄落下泪来。

  连城玉机关算尽,连城玉游刃有余,连城玉制衡有术,连城玉胸有成竹。所有人都想弄清楚她意味不明的笑容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深沉心机,却无人能发觉在这一片虚假作伪之下她被紧紧包裹着的柔软脆弱。

  不过她大抵也不想让其他人发觉也就是了。

  唯有同病相怜,才愈发感同身受。

  更何况,宋卓青自认若处在连城玉的位置,便是每日枉自嗟叹,定然不会这样极快地振作精神来,像她一样处理得这般事事周全周到。

  然后坐在这个位置上……

  连城玉自行低声啜泣了没多久,便自行缓过精神来。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擦干眼泪,又是平日里笑意盈盈的模样。若不是眼圈还有些发红,几乎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分别了。

  她重新坐直身子,有些眷恋地摸了摸还沾着血的龙椅扶手,低声感慨:“真想再多坐一会儿。”然而话虽如此,她却极快地站起身来,慢慢走下台阶。

  宋酌青也悄悄擦去眼泪,微笑回复道:“来日方长。”

  “嗯,来日方长。”连城玉不住地慢慢点头,仍旧回头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龙椅,“你说得对,我不必急在这一时。”

  两仪殿的门被轻轻叩响,传来的是温良的声音:“殿下,已按您的吩咐办了。荣大人与二公主殿下也已经带到,您现在要见他们吗?”

  连城玉朗声:“让他们进来。”

  下一刻门被推开,带进许多光亮进来。温良守在门边,恭敬地请二人入殿。宋酌青眯着眼睛望过去。他之前只来过宓京一次,当时连城玉的这位亲姐姐连城歌尚未出嫁,他自然也不认得这位荣驸马。但连城歌的容貌他还有些隐约的印象,与今日对比一二,除却身形稍瘦削了些、眉眼似乎更沉静了些,其他好像也并无甚变化。

  仿佛几年间无事发生天下太平,她依旧是当年名满天下的盛世淑女。

  连城歌莲步轻移,走近连城玉,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她身上的血迹处定了定,最终又转回到她含笑的脸上,轻声唤:“玉儿。”

  眼泪在连城歌眼眶中打转,最终却执拗着没有落下。她身体仍站得笔直,头顶步摇安静地垂着几滴玉坠,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是克制不逾矩的。只是宋酌青能听出她正压着声音的颤抖,想说的话好像很多,却都只在喉头滚了一圈又咽回去,最终只有一句简单的“你辛苦了。”

  连城玉去抓她放在小腹处紧紧交握着的手,笑得肆意:“二姐姐在京中也辛苦了!”

  姐妹两个久别重逢,却只是相对定定站着,只用双手渡给对方属于自己这段时光的独有温度。两个人面上都笑着,一个仍沉静内敛,一个仍肆无忌惮。

  宋酌青在侧出神地望着这一幕,忽然听到身侧一声长长的叹息:“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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