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阮微笑着执箸夹鱼吃了几口,问道:“这鱼是哪里的鱼?”
辛蛟州回答:“是醉韵楼里的鱼。”
云阮道:“这鱼瞧着像是晚上刚从城西的护城河里捕上来的时候正好的少年鱼,滋味鲜美,鱼肉滑嫩,入口即化。”他用筷子戳了戳鱼的肚子:“鱼的颜色也极其得漂亮,鱼肚白似初雪,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渔人们更是不辞辛苦大晚上的也要去城郊的河里边捕捞。”说完便放下了碗筷,似是没了胃口。
云阮低头状似随意地一瞥,像是刚刚看到辛蛟州手上的状况。他皱眉拉过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辛蛟州道:“一点小伤。”怕他担心,她紧接着又补充道:“已经请医馆里的大夫处理过了。”
云阮的指尖轻轻地在她的手上点了点,佯装随意地问道:“既然已经包扎好了,为何外面还要留着这层无用的纱?”他越看那面纱越觉得刺眼,语气也凉薄了三分:“什么时候,辛教主的眼里也能容得下这些没用的废物了?”夜色掩去了他眼底此时暗涌的墨色。
辛蛟州觉得有理,遂欲取下面纱。云阮却伸手制止了她,问:“你身上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
辛蛟州想了想,随手取出了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短刀,还没有握住,便被一只骨瘦的修手先一步拿了去。
“等……”话音未落,云阮直接转指一刀将面纱斩断。
辛蛟州凝眉,心里觉得奇怪。这柄刀之前除了她,其他人都碰不得,以往谁若是碰了,手必会被割伤。
云阮眉头轻蹙,强压下委屈的颤音,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戴出感情来了?舍不得?”他一眼便认出了她的手上系着的是刚刚在河畔时龙沂君戴的面纱,她现在这般在意这面纱是何意?
“嗯,舍不得。”若是真伤了可怎么办?
云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紧咬下唇,气结地攥紧了袍子:“你……”第二个字还未说出口,攥着袍子的手便卸了力,被对方捉在了手中。
她握着他的手,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地察看。
云阮见状,心口稍缓,问道:“我的手可好看?”
辛蛟州见云阮的手安然无恙,便放松下来,还不忘回道:“好看。”转而又觉得奇怪,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问他:“你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云阮捉起辛蛟州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道:“这里不舒服。”
辛蛟州信以为真,真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当即站了起来,紧张地道:“白大夫应该还没走,我去请白大夫过来。”
云阮拉住她的手,说:“不用去请大夫。我这病只有你能医。”
辛蛟州听话止步,心像是被人用一堵墙封了起来,空空的感觉不到应有的情感。但她觉得,她应该感受到的。
这种感觉在过去时常出现困扰她,只是过去她并未在意。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想要理解他的情感,给他回应。
云阮也站了起来,环腰抱住辛蛟州。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无声地轻叹一声,轻轻地啄吻了一下她的脖颈。——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辛蛟州回抱住云阮。
温热的鲜血顺着指尖无声地滴落。不知怎的,包扎好也上了药的伤口没止住血,层层的药布已经渗红了一片。
云阮感知到后腰的湿意,探手抹了抹,收回来时眼前的手已经沾染上了殷红的血渍,在月白的衣袍前格外地刺眼。
云阮心里一紧,拉着辛蛟州未受伤的右手疾步回到卧房里。
卧房里,他低着头,替她重新包扎伤口,全程沉默不语。手上的动作收尾时,他才对她说了一句话:“你先休息,我去沐浴,时间很长,不用等我。”
*
郊野墨色连天,连脚下的草色都是黑的,星图如罗网,铺天盖地静候猎物。
龙沂君坐在车厢里,悠闲地斟着茶,仿佛置身于鸟语花香的桃源里,丝毫听不见外面凄厉的惨叫声。
又是一只手臂落地,牧合、花音二人同时拭了拭剑锋上的血渍,眼里皆是止不住兴奋战栗的亮光。
清场完毕,他们身后的人披着红衣优雅地走近马车,样子丝毫不像是踏在满地的尸体手臂上,而是踏月乘风,下凡而来。
红衣美人抬手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摆,不远处的马车轰然炸裂。
车里的龙沂君动作微微一顿,将杯盖放回茶盏之上。
两人皆是没有说话,更谈不上会有对话,动作不谋而合,一抬手便是一阵威压,招招往要害上打。
几番恶战下来,终是龙沂君体力不支,先露出了一处破绽。云阮毫不留情,直接将短刀刺进龙沂君的右肩,力道大的像是要生生将他的右臂卸下来,就像牧合他们卸掉地上那些尸体生前的手臂一样。龙沂君疾步向后连连退身,削减短刃横霸的力道。感知到肩上稍轻,他便抓住机会,左掌聚气,迎面直劈向云阮的面门。云阮侧身一避,龙沂君趁机旋身后退,瞬息之间便退到数里开外。
时机已失,那人也已经伤了右肩,不必再追。
*
辛蛟州穿着里衣躺在床上并未入眠,脑内思绪万千。所遇之事越来越多,却无从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