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负我——六棋
时间:2022-05-02 11:56:00

  惊恐的护卫喃喃道:“黑,要黑了。”
  就为这小小的一顿足,山上的落石连番撞倒了护卫,而崔樱被人推了一把,幸运地避开了石头,却也失足摔倒在一旁。
  再抬头,她就只看到刚才还好好的护卫们,面露痛苦地各自倒在地上哀嚎呻吟,而山体忽然震动起来。
  崔樱还未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强撑着受伤的腿爬了过来,“贵女快走,快去寻府君。”
  她慌慌张张爬起来,把离她最近的护卫搀扶起身,面色发白地望着一地惨象,“你,你怎么样?”
  脚下开始颤抖的地面让崔樱感到危机四伏,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这是……”
  “走,快走。”
  “可是他们……”崔樱惊恐的看向有的被砸得满头是血的护卫,却被人告知,“不用管他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地龙翻身,非死即伤,到时候就连贵女你也要走不掉了!”
  崔樱被晃动得往后趔趄了几步,而这时林中突然响起阵阵兽吼,似乎正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她与护卫相互搀扶着逃命,然而一个伤到了腿,一个本就跑不快,不多时就被山中奔逃的野兽追上来。
  崔樱满头是汗地朝背后张望,随即脸上失了去血色,白得像是纸一样,嘴唇颤抖着看着一头黢黑长满鬃毛的刚鬣朝他们凶猛的冲过来。
  就在撞向他们时,崔樱心生绝望,万念俱灰地闭上双眼。
  已经走到半山腰的一行人忽而停了下来,樊懿月坐在马背上,抓紧了贺兰霆的衣裳,不安地问:“曦神,怎么不走了。”
  贺兰霆满脸肃穆地盯着胯下惊惧不停的坐骑没有立马搭腔,而认真听着山里的异动,神色越来越晦暗。
  天边生出来的异象早已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是他们下山得早,越到半山腰林木就越稀少,天色再暗也都能看清周围地势。
  只是没想到下一刻就出现了新的危机。
  地面之下,仿佛整座赤侯山都在摇晃,且有越来越剧烈的架势。
  魏科焦急地道:“殿下,看样子是地龙翻身,天狗吞日,恐有危险,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好。等彻底天黑之前,应当能到山下。”
  说这话时,他们坐下马匹都在焦灼不安,甚至不断地抬蹄晃尾,惊惶的嘶鸣声像是在警示他们,应该快些逃命,别再停留了。
  若不是这些马都是经过驯养上过战场的战马,怕是早已经不听命令,各自逃跑了。
  而樊懿月也在这时抱紧了贺兰霆的腰,她在他背后吓得花容失色的道:“曦神,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再这样晃下去,他们都要摔下马了。
  其他侍卫也齐声请命,“殿下贵体之躯,不能有半分损失,还请殿下即刻下山!”
  就算他们所有人出事,贺兰霆身为太子,是一国储君,绝不能让他丧命赤侯山。
  更有甚者,还会为他保证他的安危,以身为他开道。
  情势危急,贺兰霆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山里,在眼中出现动物们奔逃的身影后,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走。”
  赤侯山的动静更是影响到了山下的行宫,虽然震荡不如山里厉害,却还是引起一片兵荒马乱。
  崔珣就是在一片醉意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发觉天色已黑,便以为自己睡了很久,而屋内竟然也没有伺候。莫非是偷懒去了不成?
  他性子本是随性的,待下属也不苛刻,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他唤了好几声,才听到沉璧慌忙闯进寝居的声音,“大郎!”
  “你这家伙,终于来了。”崔珣头痛欲裂的坐起身,愁苦的嗤笑两声,“喊什么,醉酒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摇摇晃晃的样子,倒像是比我醉得还厉害!”
  他没仔细往沉璧那里看,只知道他进来以后踢到了不少东西,行径比以往要莽撞许多。
  崔珣刚要皱眉问他话,就听沉璧说出了今日发生的险情,“大郎,不是奴不点灯,是地动了,赤侯山的龙翻身,又遇见天狗吞日,还未入夜,现在外面就已经全黑了。”
  话音刚落,崔珣终于感觉到坐下的床榻在摇晃,他刚才沉浸在宿醉中,并未及时发现。
  突然这样一弄,崔珣才有了危机意识,猛然清醒。
  他努力站起身,与寻着他的声音找过来的沉璧汇合,主仆二人抹黑撞倒不少东西,经过一番艰难才走到门口,果然外面已经黑得不能视物。
  “其他人呢?”
  “有的畏惧天上异象,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崔珣勃然生怒,呵斥道:“愚昧无知!走,到空地上去。”
  不过是天狗吞日,地动才是生死关头,若真的都留在屋里才会真的害死人。
  外头再黑,迟早会恢复光明,倒是房屋倒塌那就说什么晚了!
  可是外面不见一丝光影,走也是寸步难行,崔珣酒意清醒,忽然想起一人,猛地擭住沉璧的手,“阿樱呢,她有没有事?!”
  不知过了多久,地动终于过去了。
  沉璧抹黑回房,凭着记忆在屋内翻箱倒柜,终于找到火折。而崔珣也已经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虽然还是看不到什么,但有了火光就等于有了希望。
  不仅他这里亮了起来,在地动停止后不久,其他居所也渐渐出现灯火,外头或哭嚎或欣喜的呼声一片,崔珣拿起一盏油灯便迫不及待去崔樱居所寻人。
  他遇见许多侍人来回奔跑,嘴里都不在不停的传话。
  “九公主有令,若有人再宣扬鬼神之说,就地斩杀!”
  “点灯!”“有人受伤了,快请大夫来!”
  “传令下去,天狗不会伤人,很快就会过去,还有谁敢在宫里蛊惑人心!”
  一派乱象之下,竟然也开始井井有条起来。
  崔珣得知背后是贺兰妙容在主持大局时,并没有轻易就放心下来。
  他甚至警觉地与跟在他身后的沉璧交流,“我去找阿樱,你去打听清楚,太子呢,他怎么没有出来主持大局。”
  等到了崔樱的住处,崔珣快步走进去,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但在看到一片废墟时愣住,以为崔樱出事了,他神色慌张的,不可置信的喊道:“阿樱!”无人应他,崔珣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瞬间赤红了双眼。
  怪他,他为什么要喝酒,还喝的不省人事。
  他这些天一直躲在屋里,想借着醉酒逃避自己终将入仕的现实,崔珣也就没去看他阿妹,为的就是不想崔樱替他担心。
  可现在呢,崔樱住的地方房梁垮塌,成了一片废墟,崔珣两眼通红的又往自己脸上来了一下,若是阿樱出了什么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大……郎君……”
  崔珣开始还未听见,直到他四处走动,不小心踢到人了,才急忙拿过油灯照亮,接着便看到倚靠在花坛旁的身影,“落缤?!”
  落缤受了不小的伤,满身灰尘不说,脸上的血迹都干了,看着惊悚而可怖。
  尤其她猛地拽住崔珣的衣角,瞪大双眼,尖声告诉他,“……大郎君,女郎,女郎今日一早……跟顾府君上山去了!”
  “什么!”
  行宫内众人重获光明,明亮的灯火带给他们一丝丝慰藉。
  只是除了这里,方圆百里外,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景象,整个世界仿佛成了黑渊。
  慌乱的人心最终也被安抚下来,但不代表所有人在今日都能得到安宁。
  就像坐在堂前的贺兰妙容,她的神色就十分凝重。
  并且就在她身前不远处,望着窗外的林戚风也一改往日温润君子的模样,身上挂了彩,脸上也有伤,一点笑意也无。
  屋里除了他跟贺兰妙容,同时还聚集了其他曾跟在贺兰霆身边的人,他们都是太子一派的亲信和追随者,此时神情都一样。
  除了眼神锐利,就是表情都不好看,不约而同的盯着桌上的沙漏,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终于,有人马不停蹄的从廊檐下一路跑过来,急匆匆的来到门口,扬声传来喜讯,道:“公主,太子平安回来了!”
  这一声一下挥散了众人心里的阴霾。
  屋内王孙子弟们牵挂的心,也终于缓缓落下,贺兰妙容从椅子上腾的起身,凝重的面色也换作了微笑,顿时好看不少。
  她不停道:“皇兄无事,太好了,太好了!”
  林戚风:“太子殿下现在何处,有无人员损伤?”
  侍人回道:“殿下一行已经到了行宫门外,未说有人受伤。”
  贺兰霆灰尘仆仆的望着行宫灯火通明的景象,过了片刻,就见有人从里头飞奔出来,发觉贺兰妙容和林戚风等人的身影后,他才从马上下来,而与他同乘一匹马的樊懿月也被人慢慢扶下马。
  贺兰霆:“妙容。”
  看见妹妹,他眼中才有了一丝淡淡的温情。
  贺兰妙容同样欣喜地上前,迫不及待道:“先祖保佑,皇兄,你终于回来了。赤侯山地动了,还出现了天狗,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今日实在是太惊险了,皇兄你不知道……”
  她话音变弱,被一阵马蹄声响给掩盖住了。
  就在众人眼前,从山上逃出来的顾行之等人也回来了,只是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的马上还带着一个已经晕过去的下属。
  他浑身狼狈,比行宫里受难的人还要惨,衣裳都变得破烂,身上还有血迹。他跳下马大步朝他们走来,眼神凝重地问:“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是不是山下也遭到波及了。”
  樊懿月吃惊道:“阿行,你怎么伤成这样?”
  “马匹受惊,撞上树了,我跌下了马。”顾行之目光搜寻一圈,发现除了他带回了受伤的下属和马匹,在樊懿月跟贺兰霆的背后也有战马。
  他问道:“殿下,你们这是……”
  樊懿月惊魂未定的告诉他,“阿行,我们和你一样,都在山……”
  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插进来,直接覆盖了樊懿月的声音,贺兰霆蹙着眉,凌厉的视线与顾行之幽幽对上,“你一人回来的,崔樱呢。”
  顾行之心中猛跳,正要想贺兰霆怎么知道崔樱与他在一起,结果下一刻脱口而出,“她难道还没回来?”
  贺兰霆目光顿变。
  这时有人像头疯兽一般,拉扯着聚集在一块人群,不断地问:“看见我阿妹没有?看到我阿妹没有?”
  崔珣飞快来到人前,他立马发现了顾行之的踪影,带着渗人的气势,忽地上前攥住他的衣襟,喝道:“顾行之,我阿樱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说啊,我妹妹呢,她在哪儿?!”
 
 
第48章 
  顾行之迫于惯性压力,被崔珣逼得倒退几步。
  他面色不怎么好的,看向站在另一旁的贺兰霆,不知是对崔珣解释,还是对旁边毫不知情的围观者道:“我不知道,我们一起上的山,但是地动了,我。”
  “你就跑了,那她呢?”
  顾行之被他质问得竟一时无法开口反驳。“我……”
  崔珣从他脸上发现一丝怪异的慌张,瞬间心里发凉,“你把她抛下了是不是?”
  顾行之艰难开口:“不,我留了护卫给崔樱,原路返回时,我看她和护卫们都不在原地,就以为她已经回来了……崔”他话音未落,旁人呼声一响,他便被崔珣一拳打在脸上。
  顾行之保持着被打偏了头的姿势,侧脸疼得发麻,嘴里渐渐尝到了血腥味。
  他头脑发胀地抹了抹伤口,“崔郎君。”
  崔珣愤怒地呵斥,“畜生,别叫我!”
  他再次动手时,背后有人急忙喊道:“快拦住他,别让他打人。”
  崔珣回头瞪向开口呼救的人,是站在贺兰霆身后的面生女子,“我阿妹因为他出事了,今日就是用上我这条命,我也要将他打死。我看谁敢拦?”
  樊懿月忍不住焦急地看向贺兰霆,“曦神,这人是谁,快叫他住手吧,他怎敢当着这么多人这般无礼放肆。”
  樊懿月一直视顾行之为亲弟弟,自从她被接到顾家寄养,就已经算是顾家半个养女了,她怎会任由崔珣当众打他。
  “由他去。”
  樊懿月眼睛大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贺兰霆:“这是他咎由自取。”
  崔珣最终停下对顾行之的拳脚相加,喘着粗气恨声道:“人是你一早就带上山的,也是你亲口向她的婢女保证的。你说过什么?有你在,她不会有事。”
  顾行之也逐渐被他打出火气,他抹了把脸,“是,我是说过,可我根本不知道会遇到地动,我若是早知道,我就不会带她去上山了!”
  他目光沉沉地转向在另一旁的贺兰霆,又对上樊懿月担忧的眼神,忽地用力推开崔珣,走过去低声问:“殿下是怎么知道崔樱今日跟我上山去的。”
  他回来以后,只有贺兰霆第一个开口向他问崔樱的事。
  樊懿月:“阿行,你不要激动,我们在山上也是碰巧遇见的崔娘子……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带了护卫独自上山的。”
  顾行之转过头去,看看她,又看看贺兰霆,“表姐,你们。”
  樊懿月微红地道:“你也知道,我每年都会去看赤侯山的日落。”
  顾行之哪还有心思管她日不日落的,“你们看见她了,为何不带她一起回来。”
  樊懿月茫然了一瞬,目光转了一圈,“这,我们只是碰见,并没有在一块。她看见亭子里有人,好像有所顾忌,就独自走了。”
  顾行之:“我给她留了护卫,那些人难道没跟着她。不,不可能,那些都是我亲自选的手下……”他接着自己反驳了自己的质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