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被太子挡住了去路,只得停下让他将头低一点,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俩一起逛行院了!”
反正太子马上也能从皇帝那儿知道,她没什么可瞒的。
太子石立在原处,半晌回不过神,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幻听了吧?
“殿下,进去吧,陛下还等着。”黎寻之和太子一起面圣,见太子愣在了原处,只得出言让太子回神。
“刚刚孤听到了什么……?不对,孤得去问问陛下。”他转身直入承明宫。
太子面圣后,听着他爹爹出口证实了他小姑姑的话,方相信自己没有幻听,他觉得这世界有些玄幻,他二弟和他小姑姑二人,真是能为人之不能啊!这让他该作出何种反应?想想他小姑姑淡定的模样,他真是无语问苍天……
太子与黎寻之回东宫后,他问黎寻之:“你觉得孤小姑姑是那种,与男子一起逛那什么地儿的人么?”
知道长公主与二殿下一起去过了行院,黎寻之有些尴尬,还有些想笑:“臣觉得长公主行事,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说不定。”
“能有什么苦衷?孤看都是老二的错,不想着为朝廷出力,成天的不着调,如今还干出了此事。看样子得给他安排个差事,让他没时间胡闹的好。”
黎寻之笑而不语,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事长公主并不那么无辜,她行事素有章法,或是真有什么目的想达到也不一定。
见黎寻之还笑的出来,太子有些无语,他道:“你就不觉得,长公主一女子逛行院这事有多么的出格?你还笑的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臣总觉得长公主行事与她说话一样,总有一种谐意,额……,或是笑看人间?”
太子看着黎寻之的笑意,顿觉真是一言难尽……
别家要是有女子做这么出格的事,被浸了猪笼都有可能,到他家倒还成了笑对人间?这可真是……幸好知道此事的人相对较少,陛下与他还来得及封锁消息…
抄书而已,夏漓并不觉得是多么严重的惩罚。禁足就更不是了,光明正大的瘫在屋里,日子不要太悠闲。
只何有才一直怨念:“殿下,咱以后别去那种污糟地儿了,啊?奴昨晚上真是被您与二殿下惊的心惊肉跳,哪家的姑娘会去那地儿啊?这二殿下也真是,竟然带您去,还害的您如今被陛下关了起来。”
“你觉得经这么一遭,我就是想去,我还敢去么?放心吧,再去会被打断腿的。二殿下不是和我一样儿,也被关了嘛,咱没吃亏。”夏漓不以为意。
何有才松了口气,他就怕长公主殿下以后还去,那下次想必他们这些侍候的人也落不着好,要是被陛下直接杖毙可就全完了。
“那咱这得被关多久啊?别被丁嬷嬷知道您被罚了,再吓出好歹来。”何有才担忧道。
“哦,你提醒我了,给丁嬷嬷还有蛾儿飞姐弟捎个消息,让他们别担心,我抄完《礼经》就能出宫,少则十天半个月,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夏漓算了算,她抄书的速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抄,怎么一个月也抄完了。
“是,奴这就传话去。”陛下只禁了长公主的足,其他可什么都没罚,想来也确实没什么严重的。
第二日,丁嬷嬷就进了宫,她知道长公主被罚了,怎么也放不下心,好端端的突然被罚,长公主拥有的一切,可都是帝赐,一旦失帝心,可就……
等进了宫后,听何有才如此这么的一说,丁氏只觉的都这样了,才只抄本书,她觉得她想的有点多……
丁嬷嬷:“殿下,您让妾说什么好?您这样,要是将来的驸马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夏漓笑:“怎么好,御赐的婚事,让他毁婚?再不然,我请驸马大人也一起去趟行院好了?”
丁嬷嬷/何有才:“……”,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这还要带着驸马一起去……?
夏漓:“哈哈哈……”,见这二人似乎是信了她的话,她笑的弯下了腰。
笑过之后,丁氏反而是放下了心,自小长公主行事未出过什么纰漏,想是她过于担心了。她便放下此事,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殿下,妾有件事想与您说……”
“嗯,你说。”
“陈姑娘,您未让她入奴籍,也未让她入宫籍,可是对她的终身有什么安排?”
夏漓疑惑:“自是希望让她找个良籍夫家,过她的小日子,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她就知道,丁氏叹气:“……陈姑娘常去冯大人府上,说是报答从前的照顾之恩,可听跟着的小丫头说,去了后只是帮忙照顾那两个孩子,但回公主府后,倒是做了两身成年男子的衣服与冯大人……”
“……,乳娘你担心什么?”夏漓皱眉,去内院照看孩子,见的应该也是方老夫人,成年男子除了冯景会不会有其他男子呢?冯景身边的亲卫什么的,也都是上过战场有军阶的,蛾儿要是看上他们,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唉,此事本也轮不到妾来与公主说,但,不瞒公主,妾已经试探过陈姑娘了,她恐怕看中了冯大人……”
“这倒是没想到,玄一等人她不稀罕,倒看中了冯将军……”夏漓笑叹。
“殿下,这本也没什么,以她在公主身边多年的情分,想必做个三品大员侧室也做得。但妾瞧她的想头,恐怕是…正妻……”丁氏喟叹,这姑娘的心是被养大了。
“正妻?除非冯景愿意,这我即便是公主,只怕也不能强求。”夏漓有些提心,这是怎么来的?
“……这正是妾担心的,陈姑娘与公主多年相伴,要是在此事上让她生了怨怼,可就辜负了公主多年照看她的本心了。妾虽然安排了陈姑娘习得规矩,但妾看来,虽然面上规矩大差不差,但陈姑娘对官员,包括来府上的二皇子等皇亲也无敬畏之心。似乎并不觉得她与这些贵人有什么差别……”
夏漓回想了片刻,丁嬷嬷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这倒是我的错,想必自她识得我之始,我便从未对所遇到的官员有什么…,额…,特别的对待,或是从我这儿学的”,唉,这事确有点不好办。
何有才听到这儿道:“公主知道自己是公主,所以自对除陛下以外的朝中官员无须相惧,可陈姑娘这可怎么是好。”
“蛾儿与小飞,也是在边关遇北元大军围城后,才知晓我的身份……”夏漓觉得有些头疼,这男女□□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得就是乱家之源。
“殿下也无需太担心,或是陈姑娘以为公主必会为她作主,也并非就是未曾意识到与冯大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妾会再暗中提点几句。”也就是公主善心,对待她们这些侍候的人,从不以身份压人,否则,给陈姑娘找门亲事,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既然如此,这事儿她得为公主着想。
夏漓道:“有我在,身份什么的不是问题。要是冯景对蛾儿有意,蛾儿是良家子,嫁冯景为正妻也嫁得,就是怕冯将军没看上她。你也不必过于提醒她,等我找机会告诉她,我对她终身大事的期许,她会做对的选择的。”毕竟跟了夏漓一场,她只得想想怎么在不伤陈蛾儿自尊心的情况下把话说清。
唉,过日子嘛,总有解决不完的问题出现的,不过水来土淹而已。
《礼经》共有五万余字,三遍就是十六万余字,即便是夏漓这个坐的住的人,也抄的颇为无趣,更何况是二皇子,想想二皇子抄书的情境,夏漓也就顺心了,听说太子去了景仁宫,将他骂的狗血淋头,嗯,夏漓很同情他。
在夏漓与二皇子抄书抄的欲生欲死时,太子的婚事定了下来,定的是边关霍大将军的孙女儿,霍家一门忠烈,霍将军唯一的子嗣已于多年前战死边关,仅余了这么个女娃与其幼弟,不论太子是否对此女有情意,选她做为太子妃,于情于理都能被朝野接受。
夏漓回想了一下霍氏女,皇后生辰时候她见过,仅凭长相来说,她觉得倒是与霍将军不同,霍老将军生的锋锐冷静,或许是因为霍氏长在京城的缘故,看着是个温婉和气的姑娘。
夏漓如今还在禁足,她得尽快抄完好当面向太子道喜,她加快了进度,再有个三两天就能抄完。
这晚,夏漓在灯火通明的书房继续她的抄书大业时,何有才出去后再回来,在夏漓身边欲言又止。
她便问他:“怎么了?”
“殿下,承明宫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后与陛下大吵了一架……”
“吵架?”帝后吵架这倒是不多见,夏漓放下手中的笔,再问:“为了什么?”
“……,这,据说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婚事……,陛下被气的不轻,都传了太医了!”何有才认真转述承明宫传来的消息。
“陛下严重么?此时宫门已经落锁,将我的令牌拿过来,我们去看看。”传了太医了?夏漓有些担心。
“殿下,此事宫里都不知道呢,是奴师傅担心您会担心,所以让人来传的话,他让奴转告您,陛下只是有些头晕,御医诊治后说并无大碍,知道您一定放心不下,还请您明日再去承明宫。还说陛下不让告诉别人,御前的消息不得外传的。”
这是说,此消息是何玉担了泄露御前消息罪责的风险,给她传了消息,且又强调说陛下无大碍,夏漓思考片刻,道:“那便明日等陛下早朝后再过去。”皇帝向来勤政,很大可能不会停朝的。
“是。”何有才松了口气,他有些担心公主今晚硬要闯宫,还好公主听得进劝……他将油灯拨亮些,明日要出康宁宫,公主今晚说不得要通宵抄书了。
夏漓抄了大半晚的书,抄完时,还有功夫歇了一个时辰,方起身带着罚抄完的书,去了承明宫。
到了后,太子也在,太医吴止正在给皇帝诊脉,她便去了吴止的对面,抓起皇帝的脉也诊了诊。
吴止诊完脉开了药方后,说需要去准备一下,给皇帝扎扎针,便去了偏殿等着皇帝。
吴太医出去后,殿内就只剩下夏漓、太子、和皇帝。
太子内疚道:“爹爹,都是儿任性,才致母后与您置气,害您动气伤身。”他不该自私的依心意行事……
皇帝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不关你事,即使你有意于林氏,朕也不会同意此女为太子正妃。”
“……”
夏漓见他父子二人,一个内疚,一个安慰,气氛仍是低迷,便对皇帝道:“皇兄,以后无论任何事,您无须动气,我总有为您解决的法子的。”就算是皇后,我也能为您将她所依持的东西敲碎!
皇帝面上笑容和煦,温和的对她道:“朕知道了,以后朕可就依仗妹子了。”
他看着眼前的夏漓,她说的话总能让他感觉内心得到慰藉,温暖如春。
原本情绪低沉的太子,见他小姑姑一句话,就让陛下与她相视而笑,心里也莫名觉得好受了些。自他小姑姑回宫后,他每每旁观她与陛下相处之间,有时是兄妹、父女,有时更像多年的老友,亲切而温暖,他有些羡慕……
太子告辞后见到了等在外面的黎寻之,他将心中的感慨倾诉给他:“寻之,你知道吗,刚才小姑姑说她总有办法为陛下解决任何事……,那一瞬间,孤甚至有些嫉妒,孤都没办法为谁作这种承诺的……”
“……,殿下,臣也愿尽力为殿下解决任何麻烦……”太子似乎很有感触,黎寻之便出言安抚。只是…,长公主劝慰陛下的话…,她一个女子居然敢承诺为皇帝解决任何事,确实挺……打动人心的…
“孤知道你的忠心,孤只是有些感慨,孤的这个小姑姑正经说话的时候,就算是说说而已,也太能打动人心,更何况,她确实在身体力行……”自她回宫,陛下的笑容确实多了不少,这些年帝后……,唉…!
夏漓与太子前后脚也离开了承明宫,她走时当着陛下的面,吩咐让吴太医多与她通报陛下的身体情况。
临出门之前,被皇帝叫住:“朝阳,你也在宫中闷了快半月了,今日便回公主府看看吧。”
夏漓顿步看着他皇兄,这是知道她打算去一趟坤宁宫,出言阻止她?
皇帝神色平静,只对她一笑,她只能答应道:“好啊,我这就回公主府看看,如今天也没那么热了,适合宫内宫外的多走动走动。”
出了承明宫不远,在前方看到了太子,似乎在等她,她上前道:“放心吧,我看过了,陛下的身体无大碍。”
太子点头表示知道:“小姑姑,孤很羡慕陛下身边有你全心维护,您如此,是因为当年内乱时,您和陛下曾经相互陪伴吗?”
陛下以前说过,是小姑姑给他送了三月饮食,他才得以存活……虽然后来,因怕她念起旧事身体受不了,陛下下令宫内外任何人不准再提起,但他那会儿早已记事,陛下说过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见太子提起从前,夏漓笑了笑,告诉他:“陛下说过,当年是我救了他……,其实不是的,当年陛下同时也救了我。任我如何早慧,那时也不过是幼童,若没有陛下的陪伴照看,我不可能活到能出宫的时候。”
更不会存活至今,恪承,其实你小姑姑我,时至今日…已历经世事,对这世间也并无太多执念……,而我想要做的,仅有一事,那就是阻止任何人伤害陛下,即便是皇后也不行。
夏漓心绪有些起伏,便与太子告辞,先一步离开。
太子见她离开,便也提步回东宫。只是走了几步后,不见黎寻之,回头一看,见他看着夏漓离开的方向,在原地发怔,他只得走回去,叫他:“寻之…,寻之,你看什么呢?”
黎寻之被太子一叫,瞬时清醒,他力持镇静,回道:“殿下,臣觉得……,长公主刚刚的话,似乎还有后半句,如果不是陛下坚持,她对这世间并无期待…”
太子见黎寻之的神态,再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回忆夏漓当时说话的情形,……好像当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放空,确实有些不对劲……,小时候她背着人的时候便是那个样子,他顿时有些后悔:他怎么提起从前的事了,这,他小姑姑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