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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前几日云缨已经把要带的东西装进包袱,藏在了密道出口处,因此她回到屋里后,并没有再收拾东西。
等到用午膳时,她才从屋里出去,叫来一个宫婢,轻声吩咐道:“让御膳房准备一盘桂花糕送过来,我一会儿要去看嬷嬷。”
周嬷嬷以前最喜欢吃桂花糕,可惜很少能吃到。
宫婢没什么疑问,很快领命离开。
慢吞吞用完膳,桂花糕也做好送过来了。
云缨从宫婢手里接过食盒,制止了她们跟过来的动作,“周嬷嬷不喜人多,且我也想安安静静地陪她一会儿,你们就别跟过来了。”
她的语气温和却坚决,让这群宫婢们一时犹疑不决。
“我去祭奠故人,你们也要寸步不离地守着?”
没人想去那阴森地儿沾染上死人的晦气,但又不敢违抗陛下的指令。
云缨看到她们有些松动的神色,继续道:“我会在裴忱回宫前回来。”
听到她直呼陛下姓名,这些宫人心里都是一惊,旋即想起她在陛下心里的特殊地位。
大宫女微微上前,温顺妥协的话语中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戒:“姑娘最好早些回来,别叫我们担心。”
云缨随意地颔首,随后提起食盒,在众目睽睽之下,步伐平稳地离开小院。
周嬷嬷埋葬的地方是个清幽僻静的林子,温暖的阳光被繁茂的枝桠遮挡住,只几缕从缝隙间钻过,在泥地上投射出斑驳光影。
云缨停在一棵挺拔舒展的大树下,把食盒轻轻放下,一阵清风徐来,仿佛在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连日来低沉的心绪也稍稍缓解,她在柔和的微风中,轻轻莞起唇角,眼角却隐隐折射着晶莹泪光。
林子不远处就是密道口,此刻午时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值守,但云缨到达那里时,看着阒无一人的密道口,仍是微微一愣,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用不上了。
进入狭窄昏暗的密道之中,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顺利拿到藏在葱郁灌丛里的小包袱时,她心里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对,但她实在太想离开了,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
再次呼吸到宫外的空气,云缨只觉所有的一切都明朗起来了,她抑着心中止不住的兴奋,眼眸弯弯地快步往街市行去。
到车马行时,她远远就看见好几匹矫健的骏马,于是笑着找到这里的老板,与他道明了来意。
谁知,那老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些都是几日前就有人预定了的。”
云缨闻言懊恼地咬唇,余光又瞥见一旁的小马驹,不死心地问:“那它呢?”
老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是我儿要骑着玩的,姑娘,我这里真没有多余的了,你去别家问问吧。”
无奈之下,云缨只好放弃,转而去别的车马行。
然而,不知是不是老天爷都在与她作对,云缨几乎跑遍了全京城的车马行,都没有一家愿意租售,即便是她主动提高价钱,也仍是被拒绝。
天色渐暗,阴云密布,瞧着似乎是要下雨了。
先前出宫的兴奋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云缨拖动沉重的步伐,心中布满了恐慌。
她不敢住大客栈,只能去寻了个偏僻陈旧的小客栈,暂且住一晚。
是夜,云缨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安抚着自己慌乱不安的心情,努力理清思绪。
她这两条小短腿哪也去不了,若是明日还找不到车马,陆路行不通,便只能改走水路。
可问题是,京城哪有水路啊……
恰在此时,屋外乍然响起一声惊雷,耀目白光惊天动地地劈了下来,云缨在被褥里被吓得哆嗦一下,怯怯望向窗柩。
倾盆大雨如注而下,哗啦哗啦的声响掩盖了外面行人的说话声,仿若天地间只剩她一人。
云缨裹紧被子,泪水渐渐洇湿枕头,哭着哭着浅浅睡去。
……
皇宫里此时早已乱作一团,那些宫人们自云缨走后,便在院子里心惊胆战地等着,但许久没见她回来,遂全都去林子里寻她,然而那空荡荡的地界,哪里还找得到什么人影。
一直到天光昏暗,陛下终于回宫。
宫婢们心如死灰地跪下,余光还瞥见天子身后,有人牵着一头雪白的鹿,在这黝黯的夜里,它仿佛还散发着圣洁的莹莹白光,但已经没人在意。
大宫女伏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地向那位九五至尊道出实情。
雷云翻滚,沉闷轰鸣一声,暴雨打落在宫婢们的背上,宛如锋利的刀尖,一寸寸割破她们的血肉,却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