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仿佛心神都被这两个字吸走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里,心底沉压埋藏的杂绪似乎在随之逐渐消散,缓缓拨云见日。
待回过神时,云缨重新看向眼前的住持,杏眼不知何时已漾起水光。
这副字以往是没有的,一看就是新挂上去的。
她抿了抿唇正欲道谢,就被打断。
“去吧,太后娘娘该久等了。”
住持笑看着她,沧桑额上泛着皱纹,眼神却清明。没了那层神圣的仙人之姿,他就宛如一个慈爱的普通长辈。
想到太后,云缨也不便再耽搁,但在走前,仍是认真地向住持行了一个道教礼。
影影绰绰的晨雾似乎在逐渐隐去,天际边朝霞晕染开来,画卷般铺满穹宇。
……
华顶宝盖四辔马车沿着街巷缓缓向皇宫行去,矫壮骏马撞碎了空中晶莹雨水,宛如流光溢彩的琉璃一般溅落。
一路上太后与云缨温声谈笑着,分毫不端架子,到皇宫后,她还怕这小姑娘会心生胆怯,却见云缨只是好奇地打量一番,嫩生生的小脸上并未流露出或畏惧或惊艳之色,只一派镇静。
这不免让太后有些好奇她的过往,但并未发问,转而派宫人去重新布置侧殿,作为云缨日后的居所,同时给远在齐国的云柬传了消息,命他立即快马加鞭赶回大昭。
春雨如丝,淅淅沥沥下了一月之久。
慈宁宫侧殿。
轩窗半开,云缨百无聊赖地靠在软榻上,粉腮鼓鼓的,一边吃着糖蒸酥酪,一边望着外边蒙蒙雨天发呆。
她已经在大昭皇宫住了一个月了,也曾旁敲侧击,但太后却依然没告诉她为何要带她回宫,仿佛真的就只因合她眼缘。
这段日子她与太后娘娘相处得还不错,娘娘待她很是温柔,不知是何故,似乎极喜爱她,云缨便想着,找机会与娘娘说说她家人一事。
今晨娘娘早早便起身了,听说是有个什么重要的宫宴,因而午间就只她一人用膳。
然而不想没等到膳食,竟是等来太后身边的嬷嬷,说娘娘要她去筵席上。
云缨闻言迷茫地睁圆杏眼,在鱼贯而入的宫婢们服侍下,极快地整理好了仪容,心底却升起疑惑。
大昭的宫宴,她去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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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殿。
今日设宴不为别的,只因齐国国君突然到访,但对外只称是家宴,故而席上都是天家人。
历代皇帝大多惜命,除了御驾亲征,甚少会出现在别国,但偏偏这齐国国君就来了,且面目淡然,无丝毫情绪起伏,仿佛不知自己只身在别国似的。
只是那一双漆眸平静过了头,瞧着就有些瘆人。
如今酒过三巡,大昭帝着明黄龙袍,与裴忱同坐上首,手执鎏金酒盏,饮尽后忽道:“听闻陛下要在大昭寻人?倒不知是何人能得陛下如此重视。”
虽说两国如今交好,但就怕这心里头藏着点别的什么心思。
毕竟,一国之君要找人,何至于要亲自前往?
裴忱一身玄袍端然而坐,眼皮淡淡垂着,掩去那双漆色凤眸里的情绪。
“养了八年的小姑娘跑了,朕当然要亲自把她抓回去。”
这世上谁人不知齐国国君生性阴戾,不近女色,猝不及防听见这则跟风月沾边的消息,倒让席间众人骤然沉默了一下,旋即很快转移了话题。
“听宫人说母后从宫外带回了一个女子?还有意赐给阿珩?”大昭帝道。
太后带云缨回来那日并未刻意遮掩,如今一月已过,这则消息早在宫里传开了。
大昭帝与大昭皇后青梅竹马,琴瑟和鸣,偌大后宫仅皇后一人,故而膝下子女也简单,两位皇子,一位公主。
其中二皇子年仅六岁,而大皇子楚怀珩已过弱冠,却未立妻妾,太后在这档口不声不响带了个姑娘回宫,还是容貌身段都极好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而此时太后心思早已不在宴上,云柬带着齐国国君一同归来,她便没寻着机会去问他,如今心里头乱得很,听见大昭帝搭话,也只是挑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懒得解释太多,随意嗯了一声。
太后早几年便与皇帝不和,众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太后最宠爱的女儿昭安长公主,德容兼备,与当时的武安侯世子互生情愫,却不幸被姜国国君看上,还扬言非她不娶。
那时大梁国尚在,但在靖元帝的统治下就是个空壳子。而大昭与姜国分庭抗礼,大昭帝若是拒绝让长公主去和亲,虽不至于战败于姜国,但总会有所损失。
于是长公主在得知陛下要她去和亲时,孤身便逃了,至今未得踪迹,生死未卜。
得了这么个结果,太后自此对大昭帝冷面相待,而久久寻人不到,大昭帝早也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