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似铁——桑阿豆
时间:2022-05-05 07:08:55

苏知仪见他说话时眼中无一丝情意,也知自己妹妹恐怕芳心错付,然这桩亲事是妹妹自己强求得来,如今能得卫奚这样保证,已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上了,便也默认下来。
不过苏知仪此时也没想到,以后的某一日,两人关系会调转过来,让他跌破眼镜。
 
第17章
 
自从若水园新到了四个丫头,底下下人就议论开了。
苏映没去管她们,只专心在房中绣嫁妆。
摆件和各种器皿虽是可以或买或做,可要送与夫家亲友的东西却是要新娘子亲手绣出来,尤其是卫家夫人那一份,必是得下足了功夫。
原身的绣活不好,苏映虽得空便在家中苦练绣技,可到底时日不长,若是绣些简单的还好,若是图案过于复杂精巧,她便拿不下来。
鉴于此,苏映便只得取巧,挑那些看起来篇幅大,实则对绣功要求不高的花样子做,比如绣“福”字或是如意纹。
而且除了李氏的那一幅大些,是个手帕之外,其余人她便打算都送荷包。
只是即便如此,她每日要坐在房中的时辰也不短,如此,她便发现了这四个新进丫头的脾性。
“凝露!”外头凝冬正升了炉子烧水,见水都烧开了,还不见凝露的人影,便开口喊道。
又过了会,凝露小跑着来了,小声嗫嚅道:“凝冬姐姐怎么了?”
“怎么了?!”凝冬气急无言,“我刚才让你去清洗茶盏,却半天未见你过来,你这是又到哪躲懒去了!”
苏映看不见两人站位,不过也能想象出来,此时凝露必定跟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一脸畏惧之色。
“回……回姐姐,你之前让我去取茶叶,我找了半天也没找见,茶盏来没来得及洗呢。”凝露小声道。
“什么?!”凝冬跟看白痴一样看她,“找不见你不会去问凝春姐姐吗!”
“……凝春,凝春姐姐去膳房给了。”凝露继续小声道。
“你还敢顶嘴!”凝冬被她一噎,当下脸色难看道:“你这样的懒丫头,也不知道夫人看中你什么了,只外面这皮子看着中用,人却是个蠢笨的!”
“凝冬姐姐别生气。”一道柔柔的声音插进来,“小姐正在里屋,要是听见动静,责怪下来,可不连累姐姐受罚?”
来人正是凝烟,她是四个丫头里长得最好看的,性子和婉,做事也从不出错,在苏映看来,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
“哼!要你来假好心,做好人!”凝冬虽是这么说,声音却小下去不少。
后面几人又说了什么,苏映没再听下去,不过很快她的茶倒是送了进来。
“小姐,你绣得这样辛苦,不如凝絮来帮你一起做吧。”凝絮同样生了张圆团团的脸,此时正一脸讨好的看着苏映。
“不必了。”苏映坐在窗前,抬眼了下院子,“昨夜雨大风急,院中的竹叶又落下不少,你去将它们扫干净吧。”
凝絮脸上笑意瞬时一僵,勉强道:“这边的院子一向都是凝枝在管,要是我抢了她的活计,恐怕凝枝姐姐回来要怪我了。”
苏映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笑容未变,“你自管去扫,她若有异议,你便说是我吩咐的。”
如此,凝絮这才不情不愿的去取了笤帚扫地,只是一边扫还一边时不时的看坐在床边的苏映。
“小姐,二小姐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想过来看看小姐,不知小姐是否方便。”因着若水园里多出四人,跑腿之类的活计,便又添了一人,来人正是凝蕊。
“哦,二小姐说什么了?”苏映头也没抬,开口问道。
“柳叶说,二小姐想着大小姐即将出嫁,心中甚是不舍,所以便想与大小姐多相处些时候。”
“二妹妹再过一月就要及笄了,清风苑里正是忙碌不停的时候,我怎能劳她走动,你去帮我回了柳叶吧。”
自上次从王家回来,苏映借着对方脚伤的由头,去看过苏佳一回后便很少再登门,没想到她还没死心。
听她这样说,凝蕊却没挪步,反而道:“二小姐那边事倒是不多,一切都有夫人安排,况且如今大小姐快要出嫁,不如与二小姐多多亲近,便是以后嫁人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苏映下针的手一顿,余光扫到凝蕊腕间的鎏金镯子,轻笑一声:“你说得倒也有理,等我得空了,便去看看二妹妹,你先退出去吧。”
原主缠着卫奚的主意多半便是苏佳出的,这样的人,不说以后互帮互助,便是不来害你就要烧高香了,苏映也只想维持个面子情。
言罢,苏映也不再理会凝蕊,又自顾自绣起荷包来。
这四个丫头,虽然长相都出挑,性子也没有跳脱暴躁的,可各自脾性却都不同。
凝烟心迹深沉,凝蕊贪财,凝露胆小,凝絮谄媚,想来是知道自己以后要带他们嫁入卫府,也料定自己以后会成为通房丫头,所以在面对自己时都十分恭敬。
只是即便她们的身契都被自己拿在手中,苏映却并不敢全然相信。
去留的人选她心中已经有数,只是还要再观察几月,确定一下,左右她还有时间。
又过了一月,何雨晴来信,称她的亲事马上就要定下了,因此特来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苏映着实惊了一跳,等后来听说是王家之后,她眉头又有些微微皱起。
以前的户部侍郎被抄家之后,何家便被提了上来,而举荐之人,据说正是刑部尚书,也就是太子殿下的母族。
如今王家与何家结亲,是否代表王家也成了太子一党?
这些事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苏映不知道,可她也明白,如今朝堂上不站队的人家是极少的,她父亲之所以能得陛下看重,便是因为他是纯臣,只忠于圣上一人。
可不站队也麻烦,因为这就跟走钢丝一样,虽然两边都不得罪,可同样也两边都得罪了,这样的平衡极难掌控,稍有不慎,便很有可能从高空坠落。
何家与王家的亲事在京城里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只是听她娘回来说,何家夫人是极满意王朗的,而王家舅母也欢喜何雨晴的性子,此桩亲事倒是皆大欢喜。
不是政治联姻就好,只要双方长辈满意,这桩婚事便圆满了一半,苏映还是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得个美满姻缘。
只是她想到何雨晴的性子,还有从哥哥处听来的关于王朗的风流事迹,仍是不免有些担心,便从书架上取了本书随信一并寄给了何雨晴。
何雨晴自定亲后便被母亲拘在家中,此时正绣花绣得头晕脑胀,见丫头拿了本书,立刻放下手中针线,对丫头道:“快给我瞧瞧,映姐儿这是又送了什么来。”
丫头把信和书拿过来,何雨晴先拆了信看,见是叙旧恭喜的话,看过之后便又收回信封里,翻起书来。
苏映给她倒不是什么经书子集,也不是女德规训一类的书,而是有点像是故事合集。
这类故事集,时下闺阁小姐房中便有,原主也看过,苏映对这书有印象,便翻出来送与了何雨晴。
两人时常在信中叙些闲话,便是志怪话本也讨论过,何雨晴以为苏映又淘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便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本书开篇的第一个故事,还是才子佳人,之后便是各地奇闻秘录,中间却讲了一对夫妻的故事。
故事里的女子家境殷实,深得父兄宠爱,一路顺遂,又在及笄之后嫁了良婿,夫妻恩爱有加,不日便诞下麟儿。
只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没过多久,女子的丈夫便纳了新人,女子觉得难受,然后就与夫君吵闹,又打骂苛待本分老实的小妾。
可她闹得再凶也唤不会丈夫的心,反而因为嫉妒的名声为夫家所厌弃,处境甚是艰难。
数年后,府中下人早不满主母不慈,经常哄骗于她,而自己的儿子更是早被哄得与她离了心,嫁妆家财皆因打压小妾被人算计了去,最后女子处境凄凉的含恨而终。
这个故事是古代关于才子佳人的另一种续写,意在告诫世间女子,不要嫉妒狠毒,否则便会如书中女子一般下场凄惨。
苏映回想起原主看过这个故事的心情,似乎是差不多的,她虽不赞同,但想到虽然心路历程不一样,到底殊途同归,便送与何雨晴一观,望其能参悟一二分。
即便不能,也希望以后也不要太过执着。
岂料,三日之后何家回信,苏映翻看信中内容,却是哭笑不得。
何雨晴在书中道,这话本故事实在太假,这天底下的小妾,哪有老实本分的?要么是装模作样,要么是畏惧主母,这写书的人必是个蠢笨男子,异想天开。
又听说自己曾见过王朗,便让苏映说说,这王家的小子,是不是也是个蠢笨的。
苏映看完把信放到一边,对她跳脱的思绪实在是无言以对。
时间如水而过,在办完苏佳的及笄礼两月后,苏映的婚期也到了。
 
第18章
 
一大早王氏便带了喜娘来,苏映睡眼惺忪的被丫头叫起,人还未清醒,已有丫头捧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
被温水一激,她这才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然后就见喜娘手里拿了细棉线要给她绞面。
这具身体不过才堪堪过十五,透着粉色的面颊上还有不少细小的绒毛,喜娘咬着棉线给她绞脸,苏映便觉得脸上有丝丝轻微刺痛传来。
等这酷刑结束,苏映本以为自己的脸上一定有不少红血丝,转眸看向铜镜,却发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哦,自己年纪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小了,皮肤也有了些隐隐的光泽。
“哎哟!老身可是好久没见过这样俊俏的新娘子了,保管新郎官见到欢喜得不行!”喜娘笑得脸上菊花也似,语气夸张。
苏映便只好配合着垂了垂眸,做害羞状。
绞完面,丫头便又给苏映上了润脸的膏脂,之后便开始给她细细上妆。
这过程极是繁琐,苏映刚才本来已经疼得十分清醒,因着梳妆时间太长,竟又开始犯困,等再清醒时,王氏正站在后面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娘?”苏映唤了一声,也觉喉头有些哽咽。
虽然苏映不是原主,可这段时间,王氏对她的疼爱却是情真意切,苏映早已将王氏看做自己亲人,此刻要离府也十分舍不得。
“娘的蛮儿这就要嫁人了,以后娘想再见你,可是难多了。”王氏拿着帕子揩了揩眼角。
苏映忍着心酸,笑道:“只要娘不嫌烦,女儿便时常回来看望娘亲。”
“瞎说。”王氏轻斥了一句,只是话虽如此,眼中却无一丝责备,反而带着忧心,“前头还说你懂事了,怎的又胡说起来,哪有嫁到别府的姑娘老往娘家跑的。”
“别家的我管不着,女儿只管自己。”苏映拉着王氏的手撒娇。
“好好好,娘的蛮儿愿意回来就回来。”王氏面上笑容扩大,又问,“若水园的丫头,你准备带哪几个去?”
苏映早想好,正打算跟王氏说,听她问,便道:“凝冬,凝蕊,凝絮留下,其余人女儿便带走。”
“这么说你还是决定把凝烟带去了?”王氏有点担心。
之前她已经听过女儿的打算,这几个丫头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坏处,而凝烟的好处和坏处都是同一样,那就是聪明。
这样的人放在女儿身边,她始终不太放心。
苏映自然也早就考虑过了。
凝烟相貌出众,人又聪明识时务,若是苏映始终无法将卫奚拉拢住,那么必要一个聪明的人相帮,若是她成功了,则还有胆小又心思单纯的凝露。
总之,只要卫奚不是色中饿鬼,苏映都能找到于自己有利的人选。
至于本来在她房里伺候的凝冬,苏映觉得她实在掐尖要强,便也不准备带走。
因着她这番安排,若水园里最近倒是平和不少,也不见谁争执吵嘴,而即将跟去的几个丫头做事也都越发上心,有小心思的也都收了起来。
王氏见苏映自己有主意,便也不再多管,又在喜娘的唱喏之下给她梳头,只是三梳完毕,母女两人眼中又现泪意。
喜娘见状赶紧上前道:“哎哟!我说新娘子,这好不容易上好的妆,可不能再给哭花了,否则要再上妆可就要误时辰了!”
苏映赶紧忍着眼中潮意只是却哪里忍得住,喜娘又要拍腿,一旁的王容音赶紧上来劝道:“妹妹可别再哭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呢。”
言罢,她又转向一边的喜娘,摸了个荷包出来,道:“大娘也别担心,现在日头尚早,况且新娘一会也得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总归是要再补一补的,只要不重上就没事。”
接了荷包,喜娘脸上的焦虑立刻转为欢喜,赞道:“姑娘说得是,老身这就让人送些好克化又能饱腹的吃食进来,夫人和小姐便多叙叙母女情,这也是新娘子的孝心不是。”
等喜娘出去,王氏便拉着王容音的手,轻拍了拍:“容姐儿现在是越来越能干了,也不知谁家有福气,能把咱们容姐儿聘了去。”
王容音听她这么说,立刻双颊染霞,害羞低下头去。
苏映看了看两人,见王氏眼中含着赞赏,王容音虽是害羞却未有躲闪,猜测或许哥哥的期望真能成真了。
喜娘果然端了吃食进来,却是酒酿的小元宵,一口一个,既管饱,又软糯香甜不费功夫。
等她吃完漱口,重新上妆,外面已渐有宾客到苏家,王氏要去迎接,便打算推门离开。
只是临出门前,又不忘分吩咐苏映一句,“昨晚娘给你的东西,你可得好好看看,知道了吗?”
喜娘和王容音都转头来看自己,苏映神色未变,轻轻点头:“女儿知道了。”
只是王氏才刚出去,喜娘却已明白过来是什么,眼神有些微妙起来,看着苏映打趣道:“小姐别怪老身多嘴,夫人说得在理,这男人啊,就没有不贪那个的,小姐到时可千万别害怕。”
“大娘在说什么?”一旁的王容音满面疑惑,浑然不觉。
苏映对于这种非要把新娘子说得羞到地里去的人,十分无言,她拉住王容音的手,解释道:“娘说让我把嫁妆单子收好,说这是咱们女人安身立命的本钱,要我时时查看呢。”
“原来如此。”王容音点头,这事她娘也提过,却不知喜娘说的害怕指的什么。
喜娘见自己猜错了,有些尴尬,倒是不再像之前给苏映上妆时那样,时不时就打趣她。
等一切就绪,房间里便只剩了喜娘、丫头和王容音陪着自己,苏映坐久了便有些无聊,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起这么早,便打算起身在屋里走走。
可惜还未等她想借口把喜娘支出去,外面又来了好些女眷,都说是要看新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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