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阁女子,大多喜欢粉色,衣衫罗裙,粉色永远是第一选择。南风日常着男装,以青、黑色等耐脏的颜色为主,但她记得自己少女时期,还是很喜欢着粉色的,娇嫩、轻柔的粉色,代表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已经成为她记忆中最怀念的色彩。
一阵风吹过,花枝微微颤动,有那不安分的桃花,仿佛商量好似的,三三两两飘落了下来,有的还在空中飞舞中、盘旋着,久久不肯落下来。
南风忍不住伸出手,看着那桃花缓缓地飘荡,最后轻轻地落在她的掌心,那么轻,那么柔,夹杂着春天的味道。
南风看着掌中的桃花越积越多,浅浅的粉色,轻柔,娇美,南风下意识地将两个手掌并拢,然后用力将花瓣抛向空中,恰好一阵微风吹过,花瓣随着轻风在空中盘旋、飞舞,久久不肯落下,南风突然起了玩心,冲进这花瓣雨中。不做些什么,太辜负了这明媚的春光了,南风忆起从前学过的舞蹈,选了那最柔美的,随着这桃花雨,翩翩起舞。
南风很随性地旋转飞舞着身体,整个身体越来越轻盈,动作也越来越熟练,柔美,人和桃花仿佛融为了一体,南风觉得身体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纵与松弛,让她忍不住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
谢樾静静地看着南风随风起舞,他记起有一次团队一起吃火锅的时候,南风曾说过自己比京东明珠也不差什么,他当时还在心底嗤笑她。但看她今天随性的舞蹈,体态轻盈,动作都舒展到了极致,虽然只是随性而动,但在见惯了名门闺秀和名家跳舞的谢樾看来,南风的舞蹈已是一流水准,如果她换上女装,那该是何等的惊艳啊。
风很快就停了,花瓣也一片一片随风坠落,当最后一片花瓣缓缓落在南风的肩头,南风也停止了跳舞。一停下来她就发现谢樾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她并不觉得尴尬,反而生了调戏谢樾之心,于是凑近了谢樾冲他眨了眨眼睛:“好看吗?”
南风的动作很突然,谢樾被吓了一跳,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南风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答道:“好看。”
“要不要我再跳一曲?”南风冲着谢樾笑,眼波流转,脸上罕见地露出妩媚之色,看得谢樾心一阵乱跳,几乎是本能地想逃开,逃开这能让人沉溺的眼波与浅笑。
谢樾听从了本心,转身撒腿就跑,任凭南风在身后叫,他却听而未闻,只想着跑快一点,再快一点,逃开这个让自己心跳快得无以复加的女人。
谢樾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从自己已经跑得喘不过气来看,应该是跑了许久了。身后并未再传来南风的声音,南风应该没有追来。
谢樾安心了些,正打算停下来看自己到底跑到哪里了,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形不稳,脚下踉跄几乎摔倒,好在他有功夫底子,很快稳住了身形,站住了。
谢樾回头看自己到底踩到了什么,待到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时,不由吓了一跳。
是一条腿,人腿,大概是收到野兽的撕咬与啃啮,已经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的白骨。
谢樾虽然在大理寺多年,但一开始担任护卫之责,并不直接接触案件,后来跟了南风后,虽然参与案件审理,但并不接触尸体,解剖验尸主要由仵作负责,所以这是谢樾第一次直面尸体,虽然只有一条腿。
谢樾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仔细看了看那条腿,确实是人腿,上面还有已经和血肉粘在一起的布料碎片,脚趾头只剩下了三只,但从骨骼的长短和脚趾的大小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谢樾站起身,四下里望了望,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自己身处的是一片森林,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见之前的那片桃林,谢樾记得自己应该是往山上跑的,但具体方位却不是很清楚。
既然有腿,尸体可能也在附近。谢樾很仔细地在四周搜寻起来,但却没有什么发现。谢樾犹豫是自己继续扩大范围搜索,还是干脆下山找人一起搜寻。正在这时,他听到了南风的声音,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连忙顺着声音跑了过去:“我在这里。”
“谢樾,你瞎跑啥啊?追得我都透不过起来了。”南风弯着腰踹着粗气,真的不明白自己的下属怎么忽然就跑了,而且仓皇得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害得自己不放心,拼了老命追了过来,他要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看自己怎么收拾他。
一见到谢樾,南风就察觉到他身体紧绷,整个人处于一种很紧张的状态,与离开之前放松的状态完全不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是不好的事情。南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谢樾将南风带到那条人腿跟前,南风蹲下身子,从衣袖中拿出羊肠手套戴上,拿起腿,凑到眼前,很仔细地看了起来。她看得很仔细,并不时将腿翻过来倒过来,还用手拨去腿上的尘土与其他痕迹,她的脸容平静,让人以为她拿的根本不是人腿。
良久,南风将腿放下,又蹲着身子仔仔细细看周围的痕迹,然后站起身,对谢樾说:“这腿应该是被野兽拖过来的,从上面沾了不少泥土来看,他在被野兽拖过来之前应该是被埋在土里的,所以,应该不是活人受到野兽攻击,而是被埋的尸体大概因为埋得不深,被野兽拖过来的。”
“但我刚才看了四周,并没有发现有尸体。”谢樾将自己已经查看过的范围指给南风看。
“应该不在这片林子”,南风指了指腿上红色的泥土:“你看,腿上的泥土是红土,这里却是黑土,杜鹃花喜欢生长在红土中,所以我们先找杜鹃生长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尸体。”
两人决定先去找杜鹃花生长的山林,南风去拿地上的腿,却被谢樾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南风看他拿腿的手远离身体,浑身不适,有些不忍:“还是我来拿着吧,我做惯了的,早就没感觉了。”
但谢樾坚决不允,他努力克制住自己身心的不适,将人腿稳稳地拿在自己手中,南风无奈,算了,既然他坚持,就让他拿着吧,再难的事情,总要有个开始。
两人出了树林,南风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指着一处道:“杜鹃花喜欢阴凉、湿润、有散射光的生长环境,我看那里像是杜鹃花喜欢的环境,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两人来到南风指着的地方,果然发现有不少杜鹃,尚未开花,但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虽然杜鹃花长得不过,但整片杜鹃林缺少整体规划,枝叶并未经过人工修剪,纯粹野蛮生长,所以南风判断这里应该不是云月山庄规划的景点,是野生杜鹃。此处背阴,所以较为偏僻,加之现在并不是杜鹃花盛开的季节,所以人迹罕至,确实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南风决定先和谢樾寻找尸体,如果找不到再下山找人扩大搜索范围,于是和谢樾简单划分了一下搜索范围,便开始了地毯式搜索。
南风的判断是对的,大概小半个时辰后,在杜鹃园最阴冷的角落,他们找到了尸体。经过比对,谢樾发现的腿与尸体应该属于同一人。
南风判断,应该是尸体埋得浅,加之前两天下雨,暴雨将上面的泥土冲刷了一部分,便有一部分尸体露出了地面,被路过的野兽拖拽了出来,并被带到了谢樾发现腿的地方。
除了被拽拖到外面的腿,尸体还的头也被拖拽了出来,但并未像腿那样被拖远,而是在埋尸的附近。不过头部被野兽啃啮得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要想从头部外貌查找身份信息的可能性很小。所幸的是,除了头部和一条腿,其余部分保存较好,希望仵作的验尸能带来一些线索。
尸体头部严重被损,势必给被害人的身份识别带来极大的障碍,南风已经预见到,这是一个非常难办的案件。
但后续复杂、严重的程度,还是超出了南风的想像。
第48章
发现了男尸,肯定是不能按先前的计划度假了。
不过因为案件发生在云月山庄,所以大家也没有立刻返回衙署,而是直接将山庄当成了办案场所,反正钱已经付了,有个舒适的环境,说不定破案效率更高呢?
这男尸案发生在京郊,本应由京都府衙门负责侦凶,但因为尸体是由南风等人发现的,所以南风请示了上峰,自己直接接手了。
仵作很快赶到了山庄,并且在山庄完成了初步尸检,南风拿到仵作送来的验尸报告后,召开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这次出来的是初步的尸检报告,但南风觉得在办案初期,这些资料足够帮助团队寻找办案方向了。
死者男性,三十岁左右,从身上所着衣物来看,出身平民,从指间的薄茧来看,从事的可能是手工技艺类工作,但具体是哪种工作,一时还难以下结论。
杜鹃园即第一案发现场,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的子时左右,死因是被人从身后袭击,头部遭受棍棒类物体的打击,是当场死亡还是失血过多而死,需要做进一步检验。
在案情分析会上,死者的身份成为讨论的焦点,但大家讨论了许久,依旧没有半点头绪,一筹莫展。
现在最头痛的问题是,由于死者的头部遭受野兽啃啮,基本已无法辨识原本的样貌,而从衙役走访的情况来看,已报的失踪人口中,并无与死者相匹配的人员。所以,确定死者身份,成了破案的第一步。
“要怎样才能快速地找到受害者身份信息?”南风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大家的交头接耳:“我们尽快找到死者的身份,时间拖得越长,就越难找到凶手的信息,所以,我们一定要快,大家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找到死者身份信息?”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南风开口:“既然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那就只能用笨办法,将所有死者的特征罗列出来,然后缩小搜查范围,至于能不能找到被害人,那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大家一致同意先缩小搜查范围,于是开始罗列死者的特征。大家先将死者信息一条一条罗列,对于模棱两可,不能确定的信息予以删除,以免误导搜查方向。最后形成了死者的相关信息如下:男性、三十岁上下、身高约六尺、家境并不富裕、从事手工技艺相关工作、手上有薄茧、右腰侧有一个铜钱般大小的鹰状纹身。
南风看了大家总结出来的信息,觉得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鹰状纹身看似有用,但因为部位在腰际,不是熟悉的人并不掌握,而身高六尺、三十岁左右、从事手工技艺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
南风有些丧气,这时小六突然站了起来,有些迟疑地说道:“我知道有个人,符合以上信息,他的右腰侧也有一个纹身,纹的是海东青。”见大家都朝自己投来欣喜的目光,小六有些慌:“这人是我家附近杂货铺的伙计宋平,平日里喜欢做些小玩意,木工尤其好,但三天前我还在杂货铺见过他,所以不确定是不是他。”
“你怎么见过他腰上的纹身?”初九问。
“我有次去杂货铺买东西,老板让我去后院拿,他在冲凉,所以看到了他腰上的纹身,见我看他的纹身,还很得意的说,这纹身不是普通的鹰,是海东青,鹰中之王,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不管怎样,小六说的这个宋平,也是一条线索,在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之前,先去查一下也好。南风立刻做了决定,自己和小六、谢樾去查这个宋平,徐长厚和初九按原先的计划,将受害人的特征下发到各衙署,看能否找到受害人。
不管怎样,小六说的这个宋平,也是一条线索,在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之前,先去查一下也好。南风立刻做了决定,自己和小六、谢樾去查这个宋平,徐长厚和初九按原先的计划,将受害人的特征下发到各衙署,看能否找到受害人。
南风三人先去大理寺再度查看了尸体,小六确认了纹身的位置和形状与他见过的宋平的基本一致。三人于是又立刻赶往小六家附近的杂货铺。
到了杂货铺一问,宋平每五天来铺子送他做的小玩意,照理今天上午应该来铺子的,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来,其中有几件货是客户定做的,明天就要来拿。宋平这人,平日里总说自己怀才不遇,牢骚怪话不少,但做事严谨、认真,总是按时交货,像今天这样不按时交货,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掌柜准备等晚上关了铺面后就去他家看看。
南风和谢樾对视了一眼,宋平就是受害者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南风决定立刻去宋平家里看看,于是立刻让杂货铺掌柜陪着去了宋平家。
宋平住在离杂货铺不远的一个巷子里,几人很快就到了巷子最深处的一个小院子,掌柜说宋平就住在这里。
门上挂着锁,宋平并不在家,小六出去打听了一下,邻居们都说宋平自昨天早上出门以后,就再也没见他回来过。南风当机立断,决定先进宋平家看看。
说是小院子,其实也就一个房间、一个小厨房,加一个只能看到豆大点天空的小天井。房间不大,一张床占了一半的地方,然后一张硕大的桌子,又占了房间另外一半地方。
桌子应该是宋平的工作台,上面放了很多工具,也有尚未完成的小玩意,南风拿起一个,不由赞叹高手在民间,这些小玩意做得实在是太精巧了,每件成品都由很多齿轮组成,每个齿轮都恰到好处,只要差一丝,整个东西可能就会散架。
南风有些不舍地放下这些小玩意,环顾四周,整个房间有些凌乱,但还没有到邋遢的地步,但工作台却很整洁,工具、成品摆放有序,错落有致。
这时,得了信的初九带着衙役赶了过来,南风让他带着大家搜查整个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自己一个人走到院子里。
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个小天井,一口水井、一棵矮树,加上一把躺椅就是天井的全部。南风探头朝井里看了看,水很清澈。但她还是找来衙役,让人到井下去看一看。宋平并不在水下,水下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南风见掌柜的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天井中,于是将他叫过来与他攀谈起来。从掌柜的口中,南风得知,宋平和杂货铺已经合作多年,宋平提供一些工艺品在杂货铺寄卖,因为样式新颖,工艺精巧,是杂货铺的热销产品,很多有钱人家也经常慕名前来。
宋平为人木讷,但却颇讲义气,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挖角,出的价钱是掌柜的好几倍,但宋平都没去。掌柜也感恩,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了宋平最好的价格。
原本以宋平的收入,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水准,但因为他酷爱工艺,经常花大价钱去买手工艺品和工具,所以虽然收入高,但时常入不敷出,有时候还需要掌柜的救济,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主动到杂货铺帮忙,上次小六在杂货铺后院看到他洗澡的那次,就是来杂货铺帮忙搬货。
南风问掌柜有没有人与宋平结仇,掌柜几乎立刻答道:“不可能,宋师傅这人,虽然脾气不好,偶尔会跟人急,特别是有人未经他同意,动了他的宝贝,或是贬低他的手艺和作品,或是说某些东西他做不出来,这时候他会发脾气,会跟人急,但过后就好了,还会主动与人道歉,送一些精巧的小东西作为赔礼,所以应该不会真的有人跟他结仇。”
“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譬如特别暴躁、特别焦虑?”南风继续问。
掌柜虽然还不明白宋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来的是大理寺的官员,带了不少衙役,且个个神色凝重,多少也猜到宋平可能遭遇到了不测,说话也格外谨慎。他仔细想了想说道:“宋平这人平时性子就有些古怪,所以还真说不上来他最近有什么反常,因为他是每五天给我送一次货,所以其实我们见面并不多,如果说有什么异常,那他今天没按时来交货,特别是他知道明天客户就要来交货,却还是没有按时送来,这特别反常,我们合作这么多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