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萦的咄咄质问以及眼中□□裸的厌恶让文端颐心乱不已,争执之下原是定情之物的怀陵匕首被插到徐萦胸前,看着那不断漾出来的血色,文端颐愣住了。
抱住即将倒下去的徐萦,文端颐泪流满面,脑中的懊悔也只是片刻,他唤来别院不远处等待着的贴身护卫,将徐萦与新生的孩子带走,随即一把火将徐萦生前最后的痕迹烧的个干净。
看着通天的火光,文端颐自道:“当初我负你已是不得已,又怎会再看着你转投他人怀抱,即我得不到也只能让你如此陪着我,阿杳放心我定会让这天下给你一个交代。”
为了这个交代文端颐苦心筹谋许多年,即便他早已位极人臣但当年之事始终不得释怀。
字字句句夹含着岁月的刀刃刺破石室内的平静,文端颐压抑心中许久的故事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他心头顿感轻松些许。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出,“若我知小妹会落个如此结局当初就不该心生恻隐对你伸以援手,小妹命丧你手,也不知你哪来的脸面每年同我一起祭拜她?”话音刚落只见贺沥甩着袖子从冰墙后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贺玉姝。
徐昇万万没想到贺沥如此冲动,他转头看向贺玉姝。
“我拉不住他。”贺玉姝也很无奈,自家老爹冲动起来谁也劝服不了,她真的是尽力了。
看着突然出来的人文端颐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他猛地看向床榻上的人,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道:“你是周岚,你们把阿杳藏到哪里去了?”
见无人应声,文端颐也明白他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徐昇带进来的雨蝶斋的胭脂,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了,“是你,你们早有预谋。”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然冲向床上的周岚,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劫持了周岚。
本也只是与徐昇合作仗着几分似徐萦就扮了他可周岚没想到这事还有风险,察觉到脖子上的利刃向自己逼近她忙求助徐昇,“徐公子!”
徐昇上前一步,“放了她,不要在添冤孽。”
文端颐劫持着周岚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镶嵌着夜明珠的石壁,“我不在乎,我走到如今这一步断不会再回头,我想做的事谁都不能阻拦。”说完将周岚往前一推,他按动墙上的机关,只见一面墙翻转过来将他带了出去,把石室内的几人死死困住。
贺玉姝扶起周岚,见徐昇仔细检查着石壁,“如何?”
徐昇摇摇头,“想要再打开只能是从外面。”
贺玉姝心中一阵失望,她跟着走过去摸起了石壁以图找到其他可以打开的机关。
这会子贺沥倒是不着急了,他看着与徐萦有几分相像的周岚问道:“像也不像,没想到文端颐那么谨慎的人也会上当。姑娘你怎么掺和到这摊浑水里?”
周岚不知贺沥的身份,她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细数了弟弟周良与徐府的牵扯,半晌苦笑道:“可以好好的做自己为何上赶着当别人的替身?依着文大人的脾性今日若我不先行一步只怕他日我性命不保。”
周岚被文端颐养于私宅,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以为自己做了大官的外室但后来周岚才发现自己仅仅是文端颐关于笼中仅供他欣赏的鸟雀。后来周岚于府上花匠有意,二人私定终身周岚有孕惶恐不安,她知若文端颐知晓定然留她不得,但一时之间也无法逃脱,故而见到周良时她交代了后事,未曾想周良会求助贺玉姝徐昇,这才有了现在的合作。
听罢贺沥是明白了,他又细细瞧了瞧墙上的珠子,“都说文端颐两袖清风,但这么多的夜明珠也是个个价值连城,果然是道貌岸然惯会蒙骗世人。”
贺玉姝心中着急听闻贺沥如此般悠闲发言,她长叹一口气,“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有没有钱?”
贺沥看着他们忙活的样子,神态颇为高深莫测,“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贺玉姝莫名,“什么?”就连徐昇也看了过来。
“此处为徐府,我与徐萦情如兄妹,徐府能有的机关暗道我也清楚得很,想要出去,不难。”
闻言贺玉姝大喜,“爹,你有法子怎么不早说?”
贺沥这时却未理会贺玉姝而是径直看着徐昇,“要出去可以,你先告诉我文端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98章 第玖拾捌章
丰贤楼涤荡出的钟声响彻前朝后宫,偏殿的文武百官整理衣袍穿过廊阁依次踏入启明殿,文官为首的依旧是文端颐,而武将为首的不再是贺沥而是朝元大将军。
与以往的端庄不同,苍明帝歪坐于銮座之上,膝下皇子接连出事让他这个父亲痛心不已同时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听着下面朝臣的奏辞他心思逐渐飘远。
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皇子内斗往往有朝臣在背后煽风点火,苍明帝凝视着他的这群臣子们,目光在文端颐身上落定,这人一直追随于他或许自己看不透的问题在他这里可以找到答案。
早朝散罢文端颐被留了下来,君臣二人同膝同坐共用膳食。
文端颐斗胆向苍明帝要了壶酒,帝欣然允许,推杯置盏间文端颐提起了平阙城内热议的话题,“近日百姓们纷纷传闻陛下有一子遗落民间。”
苍明帝尚未听得此谣传,他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哦?可朕的恩宠并未洒向民间,哪来的什么儿子?朕的儿子不都好好的在后宫吗?是谁传谣若查到朕定诛他九族。”
文端颐倒了杯酒,垂眸道:“陛下息怒,臣听闻谣传之初就已派人追查,不知陛下可曾记得一人,徐萦。”
闻言苍明帝脸上的笑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着文端颐不知他是否故意提及这个名字。当年文府遇见徐萦苍明帝是惊为天人,但身旁太监会错意办错了事以致他徒留个君夺臣妻的名头,因不舍文端颐这个贤臣故而在徐萦入宫以后他很少到她的宫中甚至在文端颐的面前也刻意回避这个名字。与此同时徐萦还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无能,只能用女人与他国换取片刻喘息的机会,故而苍明帝对这两个字深痛欲绝。
“不过一个死人,翻的起什么风浪?”
听得苍明帝的话文端颐死死地握着酒杯努力克制心中翻涌的情绪,“据传闻当年徐萦在前往西埕时已怀有身孕,此子说的应当就是她的孩子。”
“可世人皆知徐萦在东渝与西埕的边界处葬身火海尸骨无存,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孩子来混淆皇室血脉这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眼看着苍明帝揣着明白装糊涂文端颐反倒是问了另一个看着并无关联的问题,“早先听闻徐昇秘密前往开化城为陛下寻神医不问天求取治疗心疾的神药,不知此药可否有用?”
苍明帝有心疾在宫闱中也算是一桩秘事,文端颐作为近臣知晓苍明帝也不觉奇怪毕竟朝夕相处迟早能发觉到异常,不过寻药乃是秘事,徐昇能有胆子告知文端颐?还未等苍明帝琢磨出什么来文端颐又开了口。
“臣当年收养徐昇时就知他也有心疾,这是从娘胎里带来分毛病,也多亏陛下遣他去寻药,走这一遭他的心疾倒是医好了,这也是天意。”末了文端颐还不忘加了句,“徐昇乃是随娘姓。”
话说到此处苍明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静下来,手中的酒樽重重放下,“爱卿今日一来颇多说辞都离不开徐萦,前尘往事若非要再提,那当初何必将她拱手让出换一场富贵繁华?今日念念不忘甚是惺惺作态,不得体面。”
文端颐闻言抬头大胆地直视苍明帝,“是啊,所以我悔,可我更恨!我恨得到她的人不知珍惜,恨被人当做筹码随意践踏!皇上不认自己的骨肉可以,但臣当为他们母子讨个说法,这天下亏欠她们母子的,我会一一替她讨回。”说完举起手中的杯盏重重摔在地下。
摔盏为号,朝元将军的人早已候在殿外,为了这一天文端颐筹谋多年。
臣子反叛苍明帝猛然站起身来,“尔敢造反!”随即唤人进来。
“陛下猜猜这进来的会是谁的人?”说完文端颐心情颇好地为苍明帝斟上最后一杯酒,“只要你同我去徐萦的灵位前磕头认错,我保你性命无忧。”
“狂妄!”苍明帝暴怒顺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着文端颐扔去,恰逢这时殿外突然传出来了动静,只听见整齐的步伐朝着殿内一拥而入,身穿盔甲的禁卫手持兵刃将殿内围的个水泄不通。
“朝元将军。”文端颐扬声呼喊。
兵甲让出一条道来,一道颇为狼狈的身影被从后面丢了进来,赫然一看正是文端颐所呼唤的朝元将军。
此刻的马朝元一身盔甲上血迹斑斑,发丝凌乱扑散于面上,刚毅的面容上刻着一条长长的疤痕,是刀剑划破脸颊所致,他也顾不得应上文端颐一声只是跪在苍明帝面前求他开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光是文端颐就连苍明帝此时也摸不着头脑,不过未等痛骂马朝元的话说出口,又有两道身影有了进来。
“老六……徐……”最后一个字苍明帝终究未吐出口。
文端颐此时看见本该在石室中的徐昇出现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向来算无遗漏的他只是没有料到多年的养育之恩竟也未让徐昇选择站到他这边,罢了,罢了,他捏紧袖中的东西假意面带颓败地立于一旁。
向来不被苍明帝所喜的宫无瑭此刻正在一一回禀,“……马朝元极其乱党皆被拿下静候陛下发落……”只是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苍明帝的惊呼,宫无瑭抬头一看只见文端颐手持短匕朝着苍明帝疾冲而去,宫无瑭正欲上前却被人暗中拉了一把,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徐昇,再回过头时只见苍明帝已然倒在地上。
“陛下遇刺,速传太医。”徐昇声音冷静自持,突然宫无瑭想起多日前徐昇前来拜访他时所说的话。
——东渝积弊沉沉,乐享太平多年,殿下长居边关已知邻国宵小觊觎已久,不出五载纷争必起,然朝中已无良将之才。陛下年事已高雄心壮志不复当年,众皇子安逸已久更无血性铁骨,唯殿下登高位效仿高祖犹可解困。我知殿下帝宠疏疏,如今有此良机,万望把握。
因行刺一事文端颐被当场射杀于启明殿上,苍明帝心口那一刀实在凶险至极虽捡回条小命但终究损了心脉,再加之有心疾一时之间更是虚弱无比,即便是说上两句话的功夫也让他大汗淋漓,但这并不妨碍他下旨将文府满门抄斩。
文端颐的尸首是徐昇带回去的,按理文端颐乃是罪臣,意图谋反当挫骨扬灰,但徐昇救驾有功,宫无瑭也就随他去了,待苍明帝知晓时为时已晚,只是想着不同以往唯唯诺诺的六皇子他神色不明,随即又想到徐昇,当即将人传唤入宫。
两人一旁叙话,所谈皆无人可知,只是徐昇回了徐府的第二天苍明帝禅位于六皇子宫无瑭,徐昇辞去官职,落得个一身清闲。
新帝登基,大刀阔斧重理朝政,甚至亲至定国将军府请回贺沥但皆失望而回,也因贺沥决心已定,苍明帝所赐的定国将军府门匾终被摘下换上了贺府。
书于史书上的少年天子与肱骨贤臣的佳话还是在岁月的乱石中不附存焉。
今日贺府很是热闹,原因无它而是徐昇带着厚重的聘礼请了媒人至贺府自请入赘。
卸去一身官职的贺沥看着倒是年轻不少,他摸了摸拇指上前不久刚淘换来的扳指看着堂中之人恨不得能一口应下但还略带矜持地说:“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亲事还当她自己点头才好,这样我将她叫出来你问问便是。”
媒人保媒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但眼前的都是平阙城的风云人物她自招惹不起,干脆也不多嘴站于一边挣个轻巧钱顺道也开开眼。
贺玉姝很快就来到堂前,唤了声爹娘,瞧了徐昇一眼又低眉顺眼地现在贺夫人身后。
徐昇好几日未见贺玉姝,不见不知,如今打了照面才明白何为相思如狂。他正了正发冠,理了衣襟,上前一步,朗声问道:“今有佳人,一见倾心,爱慕至极,昇请问小姐可嫁?”
绕是贺玉姝平日里再大大咧咧此刻也被爱慕至极四个字撩拨的心意大乱,看着在她面前弯腰的人她不由地想起初见之时,惊鸿一瞥惊为仙人,如今仙人落于自家院,她心头溢满了欢喜,自是回道:“不嫁。”
“好啊好,既然贺晚晚愿意……”贺沥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贺夫人拧了胳膊耳语几句,他颇为尴尬地看着贺玉姝与徐昇两人心中就是闹不明白,不是挺喜欢的?怎就不嫁了?他以前是瞧不上徐昇如今看着是越来越满意难道自家宝贵闺女变心了?
徐昇也是错愕但也只是一瞬,看着贺玉姝通红的脸颊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当即接过话来,“爱慕之情,坚如磐石,任沧海桑田,日月斗转,我心不改。小姐今日不应,昇明日再问。”说罢带着聘礼离开贺府,面上无丝毫不快。
厅内,贺沥与贺夫人皆是不明白,看着刚才还端着的贺玉姝此刻松懈下来坐在椅中喝茶,忍不住问道:“闺女,为啥呀?”
贺玉姝想起之前为求仙人动心投其所好所做的事轻哼一声不做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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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啦
第99章 第玖拾玖章
近日平阙城议论的中心点又回到了贺玉姝的身上,光是徐昇抬了八次聘礼去往贺府又被拒回八次,且每被拒回一次下次的聘礼就厚一分,如今已相当可观这让素日里背后编排贺玉姝的人嫉妒不已。
贺玉姝的心意徐昇自然是相当确定的,这其中的缘由他大概也是猜到了,不过也任她折腾反正余生也就只剩下她一件事。
两人互相的拉扯与迁就中江蜜与齐宣的亲事定了下来,自齐鸣中毒身亡以后齐府没了嫡子当家主母因杀人落狱,齐府的庶子们唯有齐宣一人挑的起齐府的重担,至于齐侍郎新续的新妇哪日能生养还得两说,眼下齐宣倒是齐府最要紧的,这婚事筹备起来也是相当繁琐。
这日贺玉姝正在同贺夫人学习如何缝制衣裳就听得如意在耳边念叨说是江蜜在归鸿楼等着了,贺玉姝倒是好奇她这个时候不好好做个待嫁的娘子跑她这来做什么?
待江蜜道明来意贺玉姝懵了,见她如此江蜜只好凑到她跟前红着脸小声解释道:“你也知我那后娘向来不待见我,恨不得我嫁个瞎子瘸子浑噩一生才好,如今说得齐府这门好亲事她那开心的起来,就是府上需筹备的事情她也从不过问,更别提……别提教我那些事情了。”
江都统府上的情况贺玉姝早就一清二楚,江蜜是她至交好友她有所求贺玉姝定当义不容辞,但……
“我娘……我娘也没教过我呀!”
闻言江蜜顿时愁容满面,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才颇为神秘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说完带着贺玉姝悄悄离开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