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苑的动静惊扰到了府上众人,文端颐等人来的时候院子里面早已经是灯火通明成一片。他看见徐昇衣着单薄地站在那里就赶紧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为徐昇盖上,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稍作安抚,说道:“世安不必惊慌,可是看见来的是什么人?”
徐昇垂下眼脸,摇摇头,表示自己丝毫都不知情。
“来人可有伤着你?”
徐昇接着摇头。
见状文端颐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快些去歇息吧!我会多派些人过来守住你的院子,若那贼人再赶来定要他有来无回。”
徐昇身子单薄本就怕冷,于是听话地走上台阶,只是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让他不由顿了顿,他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拾起来,关上门走到烛火下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块玉佩,用红绳穿着的,应该是系于脖颈间的物什,只是现在红绳断开,想到今天晚上来过的人,又看见上面刻着晚晚二字,徐昇想他应该是找到失主了。
落霞苑的动静散去已经是好大一会儿之后的事情了,文老太太那边自然也是被惊动了,但是老人家身子贵重,睡下再起来又是一番地折腾,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文端颐已经是让人前去通知让老太太等着消息便是,现在并没什么大事发生,文端颐自然使人再去通达一声以安老太太的心。
文弈炜知道了动静是落霞苑那边传来的,他顿时没了什么心情,知晓是在文府那定然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若徐昇真的有什么好歹,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且中午当着兄弟姐妹的面被文端颐斥责,文弈炜自觉的面子上面过不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往文端颐的身前去凑,只是打发了个人过去看看。
书童回来回禀消息,文奕炜问过相关情况之后,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来者是谁吗?”于这个答案他心里面是半点都不相信的。自当年徐昇去了庆洲以后,文奕炜不是没有往那边派过人,而那一波波的人皆是有去无回。
“真的不知道吗?”文奕炜嘀咕一声,想了想让书童附耳前来,吩咐道:“你这样去安排……”
一夜过去,次日乌云散去,积雪消融,天边隐隐发亮,似有初阳即将挣脱樊笼,但空气中寒意不曾消减半分。
街市在行人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地呼唤下终于醒了过来,转头扎进一天新的尘世繁荣当中。
酒楼茶肆等娱乐之地还未开门时,勤劳的小贩早已招揽了一波生意。
城东卖抄手面食的小摊上坐满了周边村子里进城上工的汉子,冬季田间需打理的农活儿并不多,有的人家会选择窝冬,但大部分的也是在农闲的时候会进城打零工贴补家用,谁也不知来年会是什么光景,只能多充实充实自家,以防万一。
依着往常吃饭的人都是说些农家闲事,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不过今个儿一早却有了更新鲜的事儿,这一念叨起来周围就围了一大圈的人,好不热闹。
“我今个儿一大早刚要出门的时候碰见村里寡妇家的儿子正巧回村儿,遇见就聊了两句。他本是城中更夫,昨个儿夜里巡到文府附近的时候听见府里锣声喧天,接着又看见府中护卫出府寻人,原本想是招了贼却没想还有更大的隐情嘞。”
“我那个同村小伙子听文府有个下人说漏了嘴,原来是府里徐公子招来的桃花,两人正在幽会却被人堵了个正着,但那个女子太过狡猾,活生生的让她给跑了去。”
“什么徐公子你不知道?那位可是好命,小的时候被文阁老给捡回去,收为义子,视若己出,甚至在六岁那年将人送到恩师处求学。文阁老已是文采斐然,其恩师文学造诣更是不必多说,你想文阁老连亲子都没送去单单送了徐公子过去,那是多器重他,可徐公子不争气啊!”
“许是生性愚钝任凭多少高人指点这顽石也变不成黄金,听闻这徐公子在庆洲时好的没学半点尽学的是偷鸡摸狗,吃喝玩乐的本事,这不刚回到文府跟人私会就被抓了个正着,文阁老气的差点打折他半条腿。”
“你问谁同他私会?这你就不知道了,昨天东五大道上面发生的事情你总晓得吧,撞死人的那辆马车上面坐的就是这徐公子,他撞死人的那个人据说开头还不小哩,而且那人当时是在边上的一品楼里面同一位姑娘喝酒,徐公子是特意去一品楼捉人的,只是没想到那人拿着姑娘的手绢跑了出来,徐公子怒火中烧直接让人犯下大错。”
“至于那位姑娘的身份,我说了你们可千万千万要保密,不要害我!那姑娘就是皇上亲封的茂成郡主。”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这类事情在百姓口中传播的非常快,很快平阙城中人人都在传文府徐公子求爱茂成郡主不得便狠心撞死其情郎,官府畏于文阁老不敢将人捉拿归案。
至于流言当中的中心人物一个卧床“养病”,一个则是因为大半夜的操劳现在还酣睡不止。
平阙城中的风言风语随着礼部侍郎齐柏的一纸诉状直达天听传到苍明帝的耳中。
齐柏声泪俱下控诉贺玉姝及徐昇恶行,苍明帝震怒随即传大理寺卿薛平川进宫,问明缘由后责令薛平川尽快结案,相关涉案人员不可回避,依法办理。
有了苍明帝的示意,薛平川下令将徐昇、贺玉姝传只大理寺接受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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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拾叁章
早间贺沥下朝以后并没有同往常般直接去军营,而是先拐了回来,到归鸿楼的时候正巧赶上贺玉姝正在梳洗,他便吩咐人做了些贺玉姝喜欢的吃食并且交代一会儿过来同贺玉姝一起用膳。
官服精致但终究不便,换过一身常服,拿起前几日里买的小玩意塞进怀里。贺沥再到归鸿楼的时候贺玉姝正在院子里面练剑,招招凌厉,身姿矫健若惊鸿,飒爽异常。
贺玉姝自小学的东西都很杂,贺沥教的贺家功夫,此外同江蜜跟着江都统也学过一些,家里的三个哥哥谁在外面学到新的招式了回府转头就教给了贺玉姝,七荤八素也没个章法。
收剑以后感觉浑身都活泛起来,一天的精神气也涌上来了。贺玉姝把剑交给素云又接过热帕子擦了擦手就看见早就等在一旁的贺沥。
“爹,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我一声?”先是假装埋怨几句,随后贺玉姝又拉着贺沥的胳膊问他:“爹,我刚才练的怎么样?”眼睛亮闪闪的,一副乖巧讨夸的模样。
贺沥顺势夸了他几句,:“不错,不愧是我贺沥的女儿。”
闻言贺玉姝咧嘴大笑,十分喜悦,红唇中漏出几颗瓷白的牙齿便将整个人显得傻气十足,虽每次贺沥夸她都是这几句话,但贺玉姝并不在意,回回听了都乐开了花。
“我会再努力的,绝不给爹丢脸。”
“那我也会在努力的,绝不让闺女受委屈。”话一出贺沥想起今天听闻的事情,心中有些惭愧,若是算起来他并不是个好父亲……
贺玉姝并不知道贺沥心中所想,让人将早膳摆好,又亲自为贺沥盛了山菌鸡丝粥,又将自己喜欢的小菜给贺沥夹了些放在小碟子里。“爹,用膳。”
虽贺夫人对于贺玉姝要求端淑雅静她一点都没有做到,但是基本的礼节却是挑不出一丝的错儿来,食不言寝不语便是其中之一。
用完膳食后紧跟着素云又端上来刚刚冲泡好的茶水,贺玉姝看见一点都没有想要走的贺沥,心中不禁更加的疑惑,毕竟平日里贺沥在军营当中事务繁杂,常常都是早出晚归的,很少会在白天看见他待在府里面,今日确实是格外的反常。
“爹,您还有事?”
贺沥心中琢磨了一下,开口问道:“晚晚你同爹说实话,昨天晚间你可是一直待在归鸿楼?”
心虚至极的贺玉姝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用以遮掩自己略显的惊讶的情绪,她万万没有料到她爹在归鸿楼墨迹半天问出来的会是这个问题,但是贺玉姝却是无法回答。
若是让贺沥知道自己昨日偷偷闯了文府,就凭着父亲同文阁老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还指不定会怎么罚她呢!全权衡利弊之下贺玉姝果断选择否认。
“昨个儿天冷,我早早就睡下了,一直是素云陪在我身边,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贺沥自然是不会告诉贺玉姝自己在外面听到的那些传言,他心里面本就不以为真,但是想起自家闺女的性子却还是要亲口听见她说才算安心,现在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对于贺玉姝的问话他自然而然就给绕了过去,只听他又问道。
“昨日在东五大道上面你可是见到了徐昇?为父知道你向来交朋友是不拘男女的,也从不在意外人眼光,但是这徐昇毕竟离开平阙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此人秉性到底如何,你还是莫要同他走的太近为好,为父怕你吃亏。”
耳朵里面虽是听着贺沥的话,但是心思却已经飘远。
回想起遇见徐昇的种种场面,贺玉姝倒是觉得像那种月亮美人断然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贺沥的面说出来!并且她还觉得在与月亮美人的相处当中不是她吃亏,反倒是自己占了对方不少的便宜。
“爹,您就放心吧,我交朋友讲究的志同道合,若非如此是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
得到贺玉姝的“保证”,贺沥脸色好看上不少,又想起早朝期间发生的事情,又不忘记叮嘱贺玉姝。
“齐鸣的事情薛平川定会再来传唤你,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城中风言风语甚多,大理寺定是要想尽办法去平息此事,若真到了大理寺当日的事情你如实说就行,不必顾忌什么,若谁给你使绊子你尽管招呼就是,万事有爹在呢。”
“贺将军威武!爹您放心女儿虽喜爱玩闹,但是作奸犯科之事从来都不会碰,不过有爹爹这句话女儿就算是去到大理寺的昭狱也不会心慌啦。”说着还连拍贺沥好几个马屁,只把人哄的开怀大笑才将人送走。
贺沥走后,贺玉姝一个人窝在软塌上,自怀里面掏出昨日从月亮美人那里得来的白玉簪子。
她仔细瞅了瞅,这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簪子,玉质算不上是顶好的,簪子上也没有什么旁的特别的花纹,无论怎么翻看都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最后只好作罢。
贺玉姝将它搁在小匣子里面收好,心中暗思着到时候看到徐昇这东西还是要还回去的,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
大理寺的人来得很快,因薛平川是得到了苍明帝的旨意所以定国将军府众人并不敢多加阻拦,三位兄长本还是想着将人亲自送到大理寺去但都被贺玉姝一一回绝,一众人等只能是看着贺玉姝上了马车渐行渐远。
今日之事开堂审理有不少的百姓在大理寺外面等着,想要观看薛平川审理案件的过程,毕竟这里面牵涉的是当朝文武两大官员的子女,还有的是热闹瞧呢!
贺玉姝到的很快,因审讯时辰未到再加上徐昇本人还未抵达,薛平川只好是让人带着贺玉姝先到内厅先做歇息,待徐昇到了以后再出庭审理。
现在有了苍明帝撑腰,薛平川的腰杆不自觉的都硬了起来,将昨日里一直跟在贺玉姝身边的两个衙役唤过来,“茂成郡主昨日可是有什么异常举动?”
衙役们摇摇头,其中一人说的更加明确,“属下们一直守在郡主身边,不曾有半点的松懈,自昨日郡主回府以后就不曾在有过外出,这期间接触到的也都是定国将军府里面的人,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若不是薛平川听到了满城的风言风语只怕是就要相信了这样的话,谣言虽然会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无风不起浪,说不定昨天晚上茂成郡主真的去见了徐昇呢,这两个傻小子没看住人被人蒙蔽了还以为自己很能干呢!薛平川敷衍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前厅。
徐昇到的时候贺玉姝已经喝完了一盏茶,他并未到内厅来而是直接去了公堂,贺玉姝很快也被人给传唤过去。
公堂之上徐昇身板站的挺直如同一颗历经千年风雨严寒却愈发挺拔的青松,头发依旧冠起,身上是一身的紫色袍子,衣袍面上绣着的是白鹤送福的花样,腰间系着不是寻常公子所佩的玉佩而是一把成人食指长短的玉质短笛,笛尾坠着浅黄色的流苏络子,手中捧着一个打造的异常精巧的银质暖手炉。
眉眼低垂,宠辱不惊,无悲无喜。
因贺玉姝身份的缘故,她一到堂上来薛平川先是向她行礼,贺玉姝赶紧让人起来,然后走到徐昇跟前。
“月亮美人,我们又见面啦。”一不小心将心中的称呼给叫了出来。
徐昇终于了反应,抬眸看了贺玉姝一眼,心中反复咀嚼贺玉姝口中的月亮美人四个字,虽面无表情,但是心里面已经暗自做下决定,有一日定要将贺玉姝的眼睛摘下来为这四个字赔罪。
站在旁边的薛平川对于这个称呼听的可是相当清晰,眼神在贺玉姝与徐昇之间来回流转,难道流言说的是真的?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薛平川好奇的心中痒痒,却也不能亲自求出一个答案来,心中又怕贺玉姝再说下去会造成乱子,于是赶紧升堂。
“把嫌疑犯带上来。” 衙役们押着如意和丰竹上堂来。
贺玉姝看着如意除却面容带着些疲倦,双眼有些微肿,一看就是昨天晚上自己偷偷哭过的,因为还是一个小丫头贺玉姝心里面也理解,还想着待出去以后好好的安慰安慰她,旁边站着的丰竹也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看起来同昨日没什么分别。
两人分别站在贺玉姝和徐昇的身后,薛平川拍了拍惊堂木正式开始审理起昨日东五大道马车撞死人事件,但是奇怪的是作为苦主的礼部侍郎齐柏并未到场,甚至整个齐府来的只是一个老管家。
薛平川仔细问过才知齐府老夫人悲痛过度倒下去就起不来了,现在齐柏正忙着请太医为齐老太太诊治顾不上这边,只能是全权托付给齐府大管家代为处理,还有手写陈情文章为凭。
因此举并无不合情理之处,薛平川只能是按下先不提,现将双方的证词让其一一陈诉,然后又传了证人上堂。
其中有一品楼的伙计为贺玉姝作证,当时齐鸣与贺玉姝在雅间内确实是有过争执,随后齐鸣拿着贺玉姝的手绢跑了出去,丫鬟如意前去追,但那时因楼内人数众多,如意被稍微阻拦了一下并未及时追上。
当时楼内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贺玉姝其实并不知晓,因她当时在雅间等着后来实在着急就从窗户翻下去,刚好看见齐鸣倒地,徐昇的马车驶过,再加之旁边有人大声喊马车撞死人了,贺玉姝的第一反应就是追了上去,莫非……
一品楼的人说完,薛平川又传进一个人来,据说是本案的目击证人,只见那人惶恐的给薛平川行过礼,转过头指着徐昇就嚷嚷道:“是他,是他,就是他的马车撞死了齐公子。”
此话一出贺玉姝不由的看向那人,只觉得这人似乎在那里见过,尤其是那一双断眉,格外熟悉。
第14章 第拾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