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为了一个他国质子跪在国君面前以亲情血脉相逼,此乃大罪。苏家颜面被你尽扫,以后他如何在广陵抬得起头?今日便是祖母,也不护你了!逆子!”
说着,气息便有些不稳,上下短促。
贺璎鱼连忙扑过去,急忙唤到:“祖母,身子……”
太皇太后将她的手一拂开,触到的手已经是冰凉刺手,翻着习惯就将贺璎鱼的手一握。
就这一握,她心软的一片。
直言:“你赶紧起来跟哀家回去,看这冻成了什么样子。”
就开始将贺璎鱼往怀里拦。
贺璎鱼摇摇头,不愿起身……
太皇太后气的将她肩给打了一下,指着她的眉心。
“你这坏丫头,气死哀家了。白疼了你这么些年!”
说着就打手势让身旁的宫婢强行搀扶贺璎鱼。
贺璎鱼连忙匍匐在地,带着些哭腔,娓娓说道。
“祖母,孙儿就见一眼,只一眼!同他说句话就走……孙儿求您了。”
一脸冻的青白无色,唇色也退了不少,只是眼睛里的颜色依旧澄澈。
太皇太后一听这话,顿时更气。
直嚷:“他有什么好!他要是对你真有意,早就该承诺你这份情谊才是。
人家无意与你,不知好歹的纠缠至斯,这皇家颜面你是打算一分都不要吗!”
贺璎鱼匍匐在雪地里,不少雪酥站在眼睛上,氤氲一暖,成了颗颗水珠盖在眼睑上,看上去分外楚楚可怜。
她这时心里一酸,哭腔更显,却无抽抽搭搭。
起身看着太皇太后,一字一句说道。
“辰王就是对孙儿有意,才不娶孙儿的。
他说东唐陌生,离族亲太远,怕你们护及不到,怕孙儿以后思家苦深,才拒不娶孙儿的。”
这话一说,身体纵然在这雪间风霜里,突感一阵暖阳裹身,分外和煦。
太皇太后哑然,不知如何接对。
如若真是这样,这辰王对国安倒也真的算得上是有情义的。即便如此,现在这样的时机,不能见就是不能见!
皇命不可违!
见太皇太后不说话,贺璎鱼继续说到:“祖母,让孙儿再跪一会,皇伯伯会准我见上一眼的!”
太皇太后自然不肯,这么大的风雪里再跪上个几刻钟还不要她的命?
再跪下去,苏羿真的就要成为广陵絮儿笑柄,南息的笑柄了!
这婚后便会耿耿于怀此事,国安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入了人家后宅,死不见病灶的法子多了去了。她在宫里见识的还少吗?
断不能再让贺璎鱼如此下去!
她使了个眼神,想着人将她打晕带出宫去。
结果贺璎鱼先她一步,“今日我见不到,我便明日再来,明日不让我来,我就闯出来。即便是死,孙儿也要见上他一见!不然,孙儿就不嫁给苏羿了,孙儿要嫁给辰王!”
她没磕头说‘求祖母恩德’几个字便是没将话说尽,生怕逼得太紧,祖母真会气竭……
就这话,不气是不可能。
这时,贺嘉佑从大殿里出来。
一步一步走到贺璎鱼身边,垂首一看,衣裙已经湿了大片,浑身打着颤,双手和脸冻的泛白的泛白,泛红的泛红,总之是冻的有些厉害。
他先浅给太皇太后一个礼,便对贺璎鱼寡淡冷冷说:“跪满一个时辰,让你去见上一面,然后,成亲前再也不许到宫里来!”
这话说罢,贺璎鱼正在叩谢隆恩之际,已经回了大殿,关上了门。
太皇太后着人给她再披上一件火狐裘,生怕将她冻太狠。
这时,誉王也来了,咬牙切齿的横眉怒目,上来便给了她一巴掌,扇倒在地。
“跟本王回去!”
一声厉色在她耳边晃动,却进不入耳中去。
因为她被誉王这一巴掌扇的头晕耳花,除了刺耳的嗡鸣,她无法听到其它的声音。
发髻都打的有些乱,整个人趴在雪间。
没哭。
疼也没哭,冷也没哭。
只是腔调带着哭音,但一直没掉下眼泪。
好半响,贺璎鱼才撑着地起身,将陛下说的话说了一遍。
“皇伯伯说儿臣跪一个时辰,就让儿臣去见辰王一面。”
毫无惧色,挺胸昂头,直面誉王。
誉王听罢,脖子额角青筋直爆,手又扬起来,厉声先道。
“今日本王就先打死你个不准妇道的,免教你丢了爹娘,丢了皇族颜面!权当这么些年白养你了。”
这一掌还没下去,王舟上前,躬身行礼。
“陛下说,让国安郡主一人跪在这里。”
然后做了‘请’的姿势。
誉王回身看了看,这位置却是选的不对,朝着殿行了一礼。
狠狠剜了一眼贺璎鱼,再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
仿佛就是说:你给本王等着!
太皇太后见贺璎鱼如此执拗,为了他人,不遵黑白,不识对错,罔顾情伦,不顾妇道。
已经是无可救药,再多话也是听不进去的。
万分失望的看了看她,就走了。
贺璎鱼见祖母这样的神情,连声呼了声:“祖母――”
语调婉转,饱含歉意愧疚……
这一个时辰想当难熬,冻的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好几次都摇摇欲坠倒地不醒,掐自己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只得每每要晕之际,她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熬过去原本熬不过去的东西――
李清辰,李清辰,李清辰――
我要来了――
第107章 清醒
一个时辰终是到了。
当宫婢准备搀扶她时,她直接冻的缩成了一团,揪着衣服,用了半天的力气都起不来身。
最后还是两名宫女一起将她架起来,扶到一处偏殿去换衣裳,烤火,喝了祛寒的茶才彻底的有些清醒。
都这还取暖了半个时辰,她才不打颤,略有神志的裹着厚厚的衣裳去九方阁。
一脚踏入雪中,依旧是瑟瑟发抖。
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畏寒过――
刚才真是冻怕了!就觉得会死在雪地里一样。
这是得了皇命的,她带着人进了九方阁,却也只能在院子里,不能进去……
原本一夜未眠的呦呦一个人与两具尸体关在一处,怕是没什么好怕的。
就是殿里没有了火盆,冷的有些彻骨!
她将杀人穿过的衣裳换了,换了一身洁新的青袍,宽大的披在身上……
一夜之间,她似乎清瘦了许多。一个人坐在桌前,想在这一切。
李清辰应该出宫了,安全了。
找不到他,她便可在贺嘉佑面前咬死不认有两个‘李清辰’,最多无疑就是一条情报线,折损个数百人性命罢了……
突闻殿外一声莺啼,听得那人叫到:“清辰哥哥……”
呦呦只当是幻听,这个情景下,贺璎鱼怎么会来。
直到她久久没有回音,外头又响了一声:“清辰哥哥,你没事吧?我能看看你嘛?”
这下子才是真切的听清楚,是贺璎鱼来了,真的来了。
呦呦倏然起身,将茶盏都带翻了,碎在地上。
外头的贺璎鱼听见声音,忙前几步,又急唤了两声。
呦呦不动,只是在想她是怎么进来的。
按理说,现在贺嘉佑是不该允许有人进来与她接触,以防带消息出去才是……
贺璎鱼……她口中碾着这个名字。
无疑,贺璎鱼能有法子进来,自然是能帮她的,只是这样一来,就是利用无疑了……
呦呦感知殿内一片昏暗,黑的她莫名的习惯,从未从这样的黑暗里走出来过,融入的十分和谐。
只是贺璎鱼的声音就像这房间的一处窗户,突然亮了些。
她能从这道窗子里走出去,但是要破窗!
呦呦想着,贺璎鱼那么好,如果还用她的这份赤诚情谊,她着实有些于心不忍……
外头接连唤了几声,呦呦沉了沉嗓子,有些嘶哑,沧桑。
“你走,不该来。”
话里话外尽是疏离,抗拒。不想贺璎鱼沾染这样的事。
呦呦突然想着那日她来送的请柬,算算约莫快到了婚嫁的日子。
这来的就不该!
院子里有人,呦呦便大声说到:“谢郡主给本王递婚请消息,本王届时怕是去不了,晚些时候给郡主补一份大礼。”
声音比之刚才的要洪亮些,也好叫人知道,他们并无什么多余的情愫。
贺璎鱼一听,眼睛一红,唇角哆嗦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顾念她的声誉。
想着,突然有些不管不顾起来,冲着就到门上拍了起来。
“你出来,今日我不见着你一面,我就不走。”
贺璎鱼这个举动着实疯狂了些,外有的兵官看着都被引得侧目,心里打起话鼓。
那跟着贺璎鱼的婢子,最贴身的那位,直接就晕了过去……
誉王怕是要活剐了她!
呦呦心里矛盾,一面想不让贺璎鱼沾染,一面想用她救自己……
两厢纠斗的思绪让她站在桌子边笔直。
听着,听着贺璎鱼的声音就像是勾引人心神的一段香,慢慢慢慢的往里陷……
她晃动的迈出了一步。
眼睛瞪的有些大,看着门,一番挣扎下,她又走了一步……
脑子里有一种声音在嘶吼,让她停住。
让自己别拉扯贺璎鱼,就这一件事情,对贺璎鱼以后会有不小的改变……
可是脚却一步一步扎实的朝着门口走去。
在路过纪祁迟的尸体旁,她还特意的停住,将衣摆往下扫了扫,沾染了一片血迹……
走到门口,呦呦站在有些发蒙,一手撑住了门。
呼吸平稳的可怕,双眼如墨,又黑又沉。只是门上的手掌用力顶着,依旧在斗争着……
门外声音变轻,轻柔起来,但是带着一种鼻息,似风寒?
“李清辰?”
呦呦闭了闭眼睛,额角因为思绪不定涨起来的青筋缓和许多。
一脸淡漠,形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