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说:“是。”
贺璎鱼在门外,第一次觉得没有开窗的殿里有那么黑,黑到一道人影贴近,都只能看到人形的轮廓!什么也看不见……
就想是同一片天空下,这里光明,那边晦暗,一门之隔,犹如天地。
贺璎鱼声音发抖,“你还好吗?出来我看看你。”
呦呦一边沉默,一边抬起手,在发丝里将右手指尖在一处发丝粗细的刃上一划,血流出来……
她在左手掌心里写了四个字,然后右手蜷曲来,缩进衣袖。
“你走远些,我出来……”
呦呦声音也变得轻起来,恍若不可闻一般。
感觉贺璎鱼不把这声音捧在掌心,落在地上就会碎一般。
死气浓厚。
呦呦深深呼吸一声,心里对着门外的贺璎鱼就说了句简单的抱歉。
听着步子挪到了院子里,呦呦才打开门。
青袍子的边缘浓浓的一层血,不是那么明显,只是贺璎鱼看的仔细。
在呦呦关门的那一刹那,贺璎鱼也模糊看见了殿中有人倒在地上,地上有水泽一般……
可能,不是水……她睁着眼睛,怔住了。
看着‘李清辰’,脸色发白,唇色也有些乌青,整个人精神倦怠,萎靡不振。
发髻松散,合着这张脸,一种颓然败丧的感觉描绘的淋漓尽致,死气扑面而来……
双眼有些空洞,全然无了往日那种精神气。跟风再大些,都能将人吹散一般。
呦呦适当的将右手松开,不多不少的血从蜷紧的掌心顺着指尖跌了几滴殷红的血在雪地上。
一言不语。
光这样的感觉,贺璎鱼就知道不好,这是大不好……
直接让她捂住嘴,流出眼泪。
呦呦细看,贺璎鱼这呼吸,还有这泛着潮红的面色,怕是风寒前像。
这要是一病数日,她该如何?
呦呦看了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里,找着药箱摸出一瓶药,重新走出去丢给贺璎鱼。
就这开门关门之间,贺璎鱼一个人愣在哪里,看到了,屋子里有两具尸体……
“吃了,免得了风寒。”
话说的生硬。
贺璎鱼接过,捧在掌心。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招手,让婢子将玉料抬进来,放在呦呦面前,打开箱子。
呦呦一愣,不甚理解的看着贺璎鱼。
贺璎鱼吸了吸鼻子,指着。
“你不是说喜欢玉枕吗?这是上次贺拂明在诗会得的玉料,正好够做玉枕。我就找人寻来了,你看可好?”
贺拂明?诗会?
上次诗会是竺南莲说彩头是玉枕,她就问了一嘴贺拂明……后来先走了。
原来贺拂明拿了头彩。
贺璎鱼看着她,这是……贺拂明告诉她的?
呦呦突然心里有些安定,略微的勾了一点唇角,不动声色的浅浅笑了一丝。
呦呦说:“难得你记得,谢谢。”
这话语调软的,饱含了真情实意的道谢。
这么亲近的话呦呦实在没对贺璎鱼说过,这是头一遭,弄得贺璎鱼有些受宠若惊的一愣。
看着呦呦都有些出神……
外头的官兵突然插话,大声一喝:“郡主,该出宫了!”
贺璎鱼皱着眉头,朝那边看了一眼,颇为不耐烦。
呦呦立马作想,贺拂明知道她出事了,用这个借口让贺璎鱼见她,了解情况,或者是拖延时间在想什么法子……
那便好!
希望向笙送出李清辰后能去与殷水他们见面!
呦呦将左掌四个血字给贺璎鱼看了一眼,蒋木,向笙。
只要蒋木知道向笙手上这一路人脉,就可以轻松的将南息部分情报散播,积压朝政。
她这里再与贺嘉佑深谈一次,绕过李清辰这件事就好,情报线她拱手让出,买她平安即可。
这是就是‘李清辰’闹得头,情报线让贺嘉佑心存芥蒂。
只要贺嘉佑还将她视做“儿子”,有曲是欢的情谊,稍作言谈利用,应该不是多难。
贺璎鱼看了一眼,神色一凛,轻微的朝她点了点头,掌心的药瓶捏紧了些。
嘴角有些绷直,好一会儿才说。
“我马上大婚了,你能出来看我吗?”
呦呦面色更是一白,轻声说:“我不知道,或许可以……”
听到了‘或许可以’四字,贺璎鱼就觉得仿佛是听到了她说没事一样,开心的裂嘴一笑,结果突然流出眼泪,滑倒嘴角上,沁入了口中。
微涩发苦。
她带着不稳的气息,“那我就要成亲了……”以后都不能再‘见’你了――
呦呦点头,这才是最好的。
十分中肯的说:“恭喜你,祝你与苏羿能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贺璎鱼哭的没声,只是眼泪在掉。
呦呦看着,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回殿里……
贺璎鱼直到关门,都再也没有看清‘李清辰’脸上的表情。
但是那一句百年好合,琴瑟和鸣实在是说的诚心诚意祝福。旁的情感什么都不带!
这下子见完了,贺璎鱼也是了了心愿,赶紧就有婢子请她回府……
今日闹得着实大了些!
苏羿算是在广陵多了一件终身的笑资,以后难免会有人拿出来取笑。
他苏羿的女人,婚前为了其他男人雪中跪求陛下,只为见一面!
当苏羿知晓的时候,整个广陵也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谁散播的就不知道,硬是追查不到源头。
他这辈子没想到,他居然要在妻子不忠的言论中成亲,实乃大辱!当即便愤然的在祖宗祠堂里跪了一日一夜。
而贺璎鱼在回去的路上,头就开始发晕,吃了呦呦给的药,裹着狐裘,抱着汤婆子睡了一会。
到了府,誉王直接关了府门,说苏羿不原谅她,这辈子都不让贺璎鱼进门。
这事贺璎鱼深知自己做的不对,乖乖的去了苏羿府上,诚心致歉。
这个时候苏羿正跪在宗祠里,无空,气的都恨不得砸桌子。
前一脚苦求见辰王面,不想后果,现在来道歉!凡事有点血性的男子都不能接受!
况且成亲前新人是不得见面的!苏羿这是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最后贺璎鱼因为风寒,在苏家晕了过去。
苏羿才命人将贺璎鱼连忙送回,还遣了自己的府医跟着回去,好能第一时间诊治。
最后她风寒严重,引起了高热,一连晕了三日。
等再醒,她也是身体憔悴,出不得府,通知不了人。
着人派出去通知蒋木与贺拂明,还没出府,就被誉王揪着打死在她房门前。
然后除了送药,不能再与贺璎鱼有任何接触!
就这样,又被关了两日。
眼见五日过去了,‘李清辰’让她帮忙的却都帮不了,现在出府都不能。
急得哭了好几遭,求誉王也求了好几次,就是不来,不见她!
大病初愈,应该说还未愈。
第六日,她深知不能在这样,得出去!
拿了一支最锋利的钗,抵着脖子走了出去……还是穿着烈焰红装走出去的。
白雪皑皑之中,一袭凤装,带着红花,一步步除了自己的院子,去了前厅。
誉王见此,不知何感,当场气竭,怒气攻心,喷了一口血。
直言她不孝,老泪纵横。
竟然想用嫁给辰王这法子来帮忙脱罪……实在儿戏,瞎闹。
但是贺璎鱼就是觉得陛下疼她,成了亲就能放…能冰释前嫌。
贺璎鱼平淡的说:“我只是想救他,救了就罢。以后我乖乖的听话再也不闹,或者我们从新去边疆,以后再也不回广陵……”
誉王才要规劝一句,贺璎鱼那钗就戳上去一毫,抵的开始流血。
“你要救,何必用这样的法子?”
贺璎鱼硬着,“我需要一个身份去求情,这样合情合理。”
然后转身出了誉王府,一身红衣踏尽了广陵一条雪路。
许多年以后,广陵总有这样一个说法,如若夫君犯了冤案,在雪天这样一走,便能有翻案的机会……只是一个民间说法罢了,但是却传了一代又一代。
贺璎鱼走到宫门前,直接被拦住不能进皇城,王舟在城门正候着她!
见她如斯,着实心疼的紧,却也是一脸愠怒。
“郡主今日此事过于不妥,你这将苏小侯爷放在何处?将陛下旨意放在何处?有将您自己放在何处?”
今日之事犹如泼出去的水,再也覆水难收!闹得苏羿太过于难堪!
贺璎鱼却拧的厉害,身体尚未痊愈,只是轻施淡妆,所以看不太出来气色多不好。
她咳了两声,声音轻细。
“大将军,你让我去见见陛下。”
王舟一瞪,“你还未好?”
贺璎鱼摇头,不说别的,就是求着王舟让她进去。
王舟见她简直是入了魔怔,荤素不尽,直言拂袖:“回去罢,陛下气急,只差杖责打死你了。
要不是念在你是誉王的独女,怕今日你就要在这处血溅三尺!”
呦呦将钗子往颈项上一送,双眼坚定。
“今日本郡主见不到陛下,那便死在这处!”
王舟见过多少死人,却被这涓涓下流的血给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咬牙厮磨,“陛下说了,今日郡主就是死,也要进苏家的宗祠,辰王与你不想干,这事你也管不了。何必为了个这么样的人作践自己?”
“大将军,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贺璎鱼声音如溪,悦耳。
如云,飘渺。
笑靥仿若霞光,射穿了所有。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呦呦被一个人关着,一日,两日,皆没有动静……
饿了就喝点水,除了每日定量送水,这里什么也没有。
倒是纪祁迟和竺南莲在陪着她,冬日尸体腐烂的慢,味道是没有的。
呦呦反倒还觉着有人陪着她……
一个人闷到头疼的时候,她会用脚尖将纪祁迟踢一踢。
直到第四日,她饿得发昏,整个人趴在床上。
贺嘉佑没来,王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