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越听越恼火。愤然抓起水含的腕子,逼她向前。
整个人压过去,几近贴近水含的脸。
“我所谓的‘母后’就是不想让我好活?让我替我那个单纯的哥哥,我已经替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呦呦目光凶狠,怀含盛怒,盛悲,盛怨。低声咆哮,字字泣血。
“你们只想让他知道天下事美好,我就该晓得这些残忍不堪的东西?”
倏然,呦呦惨白一笑,平和下来。
“问你何用,我该亲自去问问我那高贵权重的‘母后’!”
正要松开水含的腕子,忽然马车一惊,巨烈的一晃。
呦呦趔趄超前面栽倒,水含机敏的扶住身子倾斜的呦呦。
水含一脸慌张。“殿下小心。”
皇宫大内了,还有人如此大胆敢拦曲贵妃车架。怕是,纪皇后派的要来捣乱了。
果不其然,呦呦刚要坐正,车外的太监就被丢在地上摔得叫出了声音。
帘子刺啦啦被扯开。伸出一副好看藤黄色的半壁身子。
水含连忙后退,离着她半尺远,
那人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眼含不屑与惊讶,合着看好戏的模样,拉长语调,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辰王殿下与贴身婢子,做什么呢”
后半部分语调拉得很长,一股子不怀好意的腔调。
此番腔调让人臆想连连。故,帘外有簇簇徐徐的声音。
那身着藤黄色的小公子,约九岁模样,剑眉星目。
一股子傲气凌霜,整张脸神采飞扬略带跋扈,小小年纪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
呦呦眼含神色,平直的看着他。视线里你来我往,呦呦却不为所动。
这是纪皇后的儿子,东唐的嫡长皇子,李清运。
李清运笑让开一点身子,又一个小脑袋伸过来,面粉团子一样,面如傅粉的娇俏公子哥儿。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左不过也是他的狗腿子。
笑嘻嘻的不言不语,仿佛她是好看的杂技猴子在表演,戏谑地看着。
呦呦清清嗓子,松开手中纤细白润的腕子。调转了目光,没看他们。
“还不继续给本王更换衣衫。”
水含点点头,仔细的替呦呦宽衣,动作干净利落,迅速而轻缓。
呦呦越过水含,从肩头看过去。
行腔咬字:“皇兄还要看皇弟更衣到何时?”
半副身子晃动晃动,一旁的小脑袋先退了出去。李清运也随之退下马车,带着人走了。一旁的轱辘声越压越远。
呦呦哼着粗气,翻了一个白眼。
神经,凡是见面总要这样言语行刺一番,扎扎人。
有毛病。
“水含,待会叫人检查马车。有无携带什么……”
随着衣衫换罢,呦呦声音响起,水含虽然不解,觉得她过度谨慎,自家车马怎么会有事儿。
呦呦看着水含漫不经心一点也不谨慎的样子。在呦呦眼里那就是至她生死无碍,一下子百感上头。
颇带着凄凉调笑着,“我死了的话,你正经主子能活几日?”
水含心惊,称是。
呦呦伸伸手,讨要着东西,边问道。“我们是直接到重华殿还是……?”
水含递上一个青瓷挑花手炉,别致得很。指尖一碰,温润如玉,不烫不凉,很是趁手。
在水含说话前,呦呦眼中闪过江木的脸,右眼幽深的重瞳,还有单薄的身子。耳边响起。
“身寒毅坚。”
他是靠挨冻,让自己‘饿’其体肤,增长心智与毅力,看书,冥思不为外所动。
片刻晃神,手中的温煦让她脱口而出。
“水含,我今日死了,就将这个送到城北,给江木。”
呦呦不在多话。一手抱着暖炉,一手整理整理颈项衣领,让其送乏些。
水含眸子一沉,黑黝黝的不见其低。
只低声说:“今日家宴,在大德明宫摆席。时辰尚在,辰王莫急。”
呦呦一听尚有余时,习惯性的蹙起眉角,发问。
“那我……本王母后现下在何处?先去见见。”
呦呦惯称“我”,脱口而出时,心里警报线拉扯,连忙换了称呼,以防隔墙有耳。
话语腔儿怎么也转不活络,一股子生硬疏远,怎么也同所谓的‘母后’亲不起来。
疏远的如同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遥隔万里。
水含连忙朝着帘子外唤,“重华殿。”
外头驾车的小太监连称道,“是,水含姐姐。”
车马加速。
到了乾庆门,所有人都要下车换软轿,太后都不例外。
好巧不巧,车马停住,水含打起帘子她伸出身子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李清运和那个长相糯米团的少年。
那厢正看着呦呦,但呦呦不等李清运发话。
先行笑起。慢道。“我们简直是手足情深,皇兄在这里等着本王呢。”
李清运一听到“本王”二字,直接黑了脸,被人踩了小尾巴,生疼。□□裸的露着凶光。
咬牙切齿,不甘示弱。“曲兰临教习时,应该没少想你这个外甥。可惜”
曲兰临,太子师。他的舅舅。
他舅舅虽然是太子师,教习李清运,但有意思的是,他既不是太子,也未成封王,只挂了了个东唐嫡长子的身份。浑教人摸不清头脑,皇上对他这是一番什么想法。
呦呦稍带不屑。
“是嘛。舅舅想本王?毋需,父皇也请了太师亲授,不比舅舅差。我东唐才子满天下。也就你,抱着他的职称。有本事……”
呦呦轻笑起,略微走近李清运,檀口微张,极其嚣张。
“你封个王啊。”
然后笑得愈发开心,退后一步,与李清运面对面,挺直腰板挑衅地看着李清运。笑靥如花的脸庞挂满了‘你打我啊’的字样,极其刺眼。
李清运气的只咬牙,看着不到一臂远的李清辰一脸笑嘻嘻,目带狡黠挑衅之姿。此为暗恨。
今日,新年三十,待会儿还要□□殿守岁。
如果此时打起来,该如何同父皇交代?难不成告知打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没封王?
李清运恨道:“要不是你那狐媚母后,你能猖狂?”
呦呦听到这话,便不与他呈口舌之快。眼珠子一转,抬步直接上了李清运的软轿。强抢了李清运的轿子。
在里面喊到,“重华殿。”
八个抬轿子的太监只好抬上走。
水含连忙跟上,一众婢子太监也加快步伐,洋洋洒洒一片人跟在呦呦轿子后面。
抬轿子的八人此时汗颜。
两头都是主子,来了这一茬,能怎么办?走也得罪不走也得罪……八个人心里捏着汗,一步一步跟在刀尖尖一样。
松软得雪硬是踩出来了一条死路的感觉一样,无比绝望。
强抢!
李清运是嫡长皇子也没法。
偏生李邵仪就是爱李青辰‘母后’,冠宠着曲是欢。纪皇后都没有办法,李清运能怎么办。
看着李清辰如此嚣张,李清运也只能干呕气。无法与之分庭抗礼……
他,此时的他,确实斗不过父皇心中的爱子。
李清运此时胸闷气短,只差呕血。血红色的眼神就要杀人,指节‘咔擦’‘咔擦’作响。吓得周围是大气都不敢出,均畏畏缩缩。
辰王,辰王,辰王!
凭什么他出生封王,而他这位东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却毫无封号!
李清运眸子突然夹着杀意,飘向李清辰的轿子……鬼魅的一笑。
一旁的糯米团子察言观色,心知李清运想法。
动作轻轻,靠近:“殿下放心,微臣今日准备了好戏。必叫他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李清运吊起眉角,不露声色的笑起,装作浑不在意。
“且看吧。”
走向另一台软轿,突然想起这原该是李青辰的,心中又涌起愤懑。
“给本宫换一台,快。”
下人们一听,这爆满的怒气直接让其腿软。赶紧忙不迭的换抬其它软轿子。
呦呦在殿前下了软轿,抬头看了看不甚好黑的天空下这高抬的门楣。
繁复的匾额上写着重华殿三个大字,里头就是如同琼楼玉宇一般的仙境阁宇,而她却每每只能将死之时才能来如此仙境走上一遭,便随时滚入地狱。
简直是
呦呦盛着怒意,带着疏远。抬足跨过门槛,立马有人朝里禀报。
门旁还有一专职太监唱报,“辰王殿下到——”
待呦呦正经跨过殿门,殿中一张八仙过海桌子前,曲是欢正拿着银签子挑着一盘菜的摆盘。
远看窈窕身姿,倾斜弯腰,头上的朱钗垂条,雅致极了。
加上曲是欢的面容温润,面露与世无争的模样,真是顶让人转不过眼。
一身雅淡的水粉色渐色裙铺满脚周,罩着一件鹅黄绣着白色雪梅,肩甲缀着十几颗珍珠的鹿皮夹袄,依旧娇俏媚人。
曲是欢看人,一抹远山娥眉即可。便能教人心神荡漾。
她手中动作精细的很,目不转睛的专心致志摆着花盘,中间是一盘清淡的菜色,呦呦看不出是什么。
深宫之中的菜色她一个城北贫困百姓的居所孩子,能见着什么好东西,自然是什么都认不出来。
曲是欢身边的一位婢子,穿的也是正经姑姑装扮,一身紫色调着月白的夹袄。眼中透着三分睿智,干脆的说:“都退下去,辰王与娘娘有体己话要说。”
曲是欢仍旧认真看着面前的菜色。
进来至今,都未曾抬头看过她,一眼!
那婢子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眼含笑意。
“香姨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第4章 下毒事件(一)
呦呦直白的甩开她的手,毫不给情面。
“与你们不熟,暂且意为雇主关系罢了,以后莫要这样亲昵。”
面前的枝香脸色又难看起来,无措了看了看背后的贵妃娘娘。
呦呦绕开枝香,径直走到曲是欢身边。
不轻不重的声音,□□地带着讽刺问道。
“‘母后’,今日新年三十,转了子时我便八岁了,您为我取个名字罢。”
是的,她没有名字。
呦呦二字还是江木赠与的。
这一点她的心里也是存着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