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挽松了松手,没有让西柔断气。
那人此时脆弱又可怜,一张漂亮的小脸憋出了青紫,月不挽故意在她伤口处流连。
西柔惨叫出声,划过寂静的夜空,格外凄厉。
“说啊,”月不挽道,“是谁给赐你的伤口呢?真狠心哪……”她叹了口气,仿佛很是惋惜,“这么一个美人儿,也下得去手。”
说罢勾唇一笑,意味深长。
“……”西柔很是害怕,她从未如同今日一般恐惧,月不挽此刻,比长明更加可怕。
或许是她看错了人。
也跟错了人。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说啊,说了我就不杀你呀。”月不挽道。
可她的语气却是,你猜我杀不杀你?
西柔闭了闭眼,一滴泪滑落下来,此刻苍白又无力。
罢了,长明,这个魔鬼一般的男人。
刚开始还只是哄着她、诱着她、安抚着她。
西柔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故而也从不在意他不断地玩女人,几乎每天都要死去的十多个少女……
她从不在乎。
哪知道后来长明便逐渐本性暴露,稍后不顺便殴打她,根本不把她当作人看。
西柔渐渐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仅有利用,从来便没有爱。
亦没有所谓的不同。这世上的男人大多如此。
生死城的人只知道,长明残暴,好女色。却少有人亲眼见识过,此人的狼子野心。
他不仅想做一殿之主。
多年来,长明一步一步去布局,暗中采取行动,都是为了逐渐蚕食其余二殿的力量。
吞并他们,收为己用。
不难看出,如果有朝一日,他拥有了超越魔尊的力量,也一定会将魔尊踩在脚下。
虽然,这本就是生死城奉行的原则。
当西柔醒悟过来,已经被人手里握有把柄。想活着,就必须一直做下去。
时青不会放过她。纪浮桥也不会。
任何人都不会放过她。
她自诩聪明过人,走到这一步,真可笑啊……
“我没有别的可说,月不挽……”西柔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小心长明吧。”
其实月不挽心中早已猜到了。
只是听到她亲口说出,就更加确信。
那晚,风摇草数,明月高悬。
一个女子的生命就此结束。
第62章 明灭
长明欲收时青之力,纳前尘阁为己用。
然而时青心中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他看起来毫无野心,实际上又能比长明好多少呢?
他走的每一步,都有着西柔的怂恿。
西柔死了。
长明再也按捺不住,今日便来到了前尘阁中。
一切计划已经失败告终,胜利的果实落在了纪浮桥的手中,若说他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长明身穿着明黄衣衫,那缕缕金丝线依然闪烁着晃人眼球,他握着招摇的扇,眼神凶狠而又凌厉。
像是嗅到尸臭腐朽的秃鹫。
“时青,自己的得力手下都护不住,不如趁早投降!”长明讥讽一笑,向时青袭击而去。
时青转身,未及反应,便被他折扇伤到脖颈。
但好在伤口不深。
时青在烈风中冷笑:“长明殿主,时青小小阁主,不知何时得罪了您?”
他语声里有着怒气,却依旧平淡,颇有文人风范。
其实这么多年,他也不难发现,西柔在暗中结交他人。
不过是还有用处,能够帮着自己做事,可惜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却不想还是出乎意料。
西柔即使是死了,他也不会有丝毫心痛。
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愚蠢女人而已。
想不到,长明竟然这么快就忍不住了,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绝不可能是为女人报仇,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扫荡前尘阁而已。
正在他们大打出手之时,月不挽来到了他们面前。
女子一袭红衣,勾唇一笑。
自是万种风华。
她同从前不一样了。
此时的她,好似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万物都会折服在她脚下。
月不挽任风吹动裙摆,飞扬。
却没有要参与的意思,只是站在屋顶,笑看着。
长明出手非常快,招招致命,看来他今天必定是要取了时青的性命。
强行占领前尘阁,携煞风殿之势力,与纪浮桥分庭抗礼。
月不挽呵呵一笑,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只可惜……自己又怎么会让他得逞。
眼见着二人又过了几招,长明出手愈发狠厉,时青渐渐体力不支,显了颓势。
月不挽轻笑,两败俱伤,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算?
时青死了,前尘阁主的人选也许就是洛夕,或者……灼雪。
总之会是更好把控的人。
暗门那些不怎么露面的杀手,像是惊、独、邪……
应该也不会成为待选之人。
至于自己,纪浮桥总不会傻到将实权和资源都交给她一个人。
一个暗门,足够了。
纪浮桥她自己就是个例子。
赤果果的前车之鉴。
世人皆在争权夺利,月不挽也不例外。
她要获取更多的力量,她需要权利。这样,自己所想要保护的人,就不会落叶一般凋零。
徒留一孤独冢。无人问津。
生死城越来越乱了。
是到了该肃清的时候了。
月不挽看准了时机,就在长明集中精力,给了时青致命一击的时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的,偷袭。
月不挽不介意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既然是生还者赢,谁又会在意是不是光明正大呢。
这本来就是一个黑暗的地方。
没有人在意的,所有,包括高高在上的魔尊在内。
忠心耿耿的承殿主死了,有人替他鸣冤吗?又有人在意吗?
没有!
他死后生死城大乱。
皆是为了分权,众人贪婪的地、不择手段地攫取自己的利益。
一掌。
挟着疾风骤雨的一掌。
黑雾席卷。
月不挽神色平静,甚至唇角微弯,轻松地像是在晒太阳。
那手指间的动作,好似在摘下一粒花瓣。
美丽,而鲜血在滴。
那血在滴……黏腻无比。
“嘶。”月不挽嫌弃地皱了皱眉。
随着长明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瞪大了眼睛。
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回头,却望见了月不挽的容颜。
是……她。
长明记得她。
时间不算太久,那时她狼狈不堪,衣着破烂。
可或许时间过了太长,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当初那样不堪一击的女人,如同无数个曾经死在自己床上的女人一样,毫无新意。
此刻却拿捏着自己的性命。
她的面目是那么可憎!
为什么没有死呢……
长明心中突然溢出汹涌的恨意。
他想让月不挽死,从未、从未像此刻一般着了魔地想让一个人死。
她为什么不去死呢!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长明的胸口早已被月不挽手臂横穿而过,却骤然暴起,他咬着牙,狰狞的双手向月不挽伸去!
他要掐死月不挽,哪怕是同归于尽!
月不挽敛了笑,刹那间感觉到极尽疯狂的戾气。
煞风殿主,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就他目前的这个状态,心脏都已经碎成了渣,绝不可能再活着。
然而临死前,这人也想拉自己垫背!
想得倒美。
月不挽爆发力量,陡得震开了长明。
长明华贵的衣衫破烂不堪,甚至连肢体也残缺,让人看了直想作呕。
就是这么一个人。
嚣张作恶多少年,理应如此结局。
月不挽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地上的长明,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那些被他虐待至死的女人,都需要偿还。
自己险些被害死,在虚妄峰大牢活活受了那么多苦,也皆是拜他所赐。
要他用命来赔,还算便宜了他。
长明依旧瞪着双眼,还想挣扎着站起来:“月……”他说不出话。
还活着真的是诡异。
月不挽几乎要怀疑他被鬼上了身。或许是执念太深,不甘死去么?
她一步一步走到长明面前,漠视着那人的痛苦。
腥臭味弥漫,只觉得恶心无比。
此时的长明再无法耀武扬威,颐指气使。他不过就是一滩淌着污血的烂肉。
月不挽笑,那笑里藏着快意。
“煞风殿主,你可有后悔?”她挑眉问道。
可长明的瞳孔渐渐涣散,那只狰狞的手也渐渐垂下……
“我让你死了?”
月不挽上前一步,恨恨道。
那人断了气,却始终瞪着眼睛,好像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将月不挽一同拉入地狱。
月不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罢了。
“你为长明,可惜,这偌大的生死城,只有暗夜无边。”
她缓缓道,像是自言自语,
“注定没有你。”
第63章 主人
长明死后,煞风殿归了纪浮桥。
而这个烫手山芋,纪浮桥交给了月不挽。
起初,大家都认为这个地方乌烟瘴气、全无章法,很难管。
殊不知,月不挽到了那以后,采取了安抚手段,既然长明暴戾气,那她便温和。
所有的人都感激月不挽,从恶魔的笼罩中,获得了拯救。
前尘阁的地界,则正如月不挽所料,交给了洛夕。其实本来纪浮桥嘱意的是灼雪,但灼雪性情淡泊,又喜自由,放任惯了,不愿管理这些俗世。
这担子便落在了洛夕肩上。
在生死城里,月不挽和洛夕的交情还算不错,所以也乐见其成。
这天,夜无寻召见了月不挽。
再次见面,恍如隔世。但魔尊依旧是那个模样,没有比什么变化。
月不挽却不再同从前一般。
夜无寻审视着她,像是要将她身上每一寸挨个看遍,又像是要穿透她的魂灵。
他勾起一抹笑,缓缓说道:“不错……”像是在欣赏一个漂亮的艺术品。
自己亲自打造的艺术品。
“有一个任务叫你去做。”
“尊上请说。”月不挽淡淡道。
她对夜无寻保持着疏离,也保持着对强者应有的尊重。
同时,他记得夜无寻对自己的残忍。
但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在某种层面上来说,都是拜夜无寻所赐。
夜无寻……
“听说你曾经被捉去了虚妄峰大牢呢……”夜无寻眼里藏着笑意,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月不挽呼吸一窒,她实在不愿想起那段回忆。
脑海里又浮现出晦暗的地牢,腐臭的味道,和尘知仙君那面无表情,冰冷的脸……
不过后来,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尘知仙君那人,并不似表面看来那般不近人情。
还有……
九重天阙的三皇子,风辰尽。
那日,是他救了自己。
那人的怀抱,就像是柳絮春风一般温柔……
“呵呵,”夜无寻的笑声响起,拉回月不挽恍惚的思绪,“心不在焉的,想起谁了呢?”
“……”月不挽抿唇,想是太久没见他了。
“主人就在你面前,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夜无寻唇角没了笑容,眼神里却泛着杀意,“你说你该不该死?”
月不挽眼皮一跳,心中疑惑万分。
魔尊在说什么?
……主?人?
什么时候,私自设定了这样的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月不挽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清了清嗓子,道:“尊上说笑了,属下从不想无关紧要的事。至于该不该死……总之,属下今天没死,现在没死,所以现在才才能够站在这里,站在尊上的面前。”
月不挽见夜无寻没说话,阴沉着脸像是非常生气,却当作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尊上,不论该死、还是不该死,属下反正是并不想死,昨天、今天、未来,都一样。”
她勾唇一笑,像是断定了夜无寻不会杀她。
“尊上放心,属下会好端端的活着。”
夜无寻不说话,看向她的眼神有些陌生。
他摸索着魔纹尾巴戒,手指修长,过分地瘦骨嶙峋,使那双手有种病态的美感。
“月不挽……”他一字一顿、念她的名字。
“去杀了虚妄峰的小儿,若能平安归来,那么……”夜无寻一笑,“罢了,不必等到你回来,明日起,你就叫做‘月’,赐暗门单字号尊荣。”
月不挽盯着夜无寻,瞧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但目前为止,还不是非常理解他成天都在琢磨些什么内容。
尊荣?什么尊荣。
只有实打实的才是尊、才能称作荣。
那死去的承厌,还不是做了多少年的明月殿主,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跟没有“明月殿主”这个虚号,一样的对待。甚至更因此平白受了多少冷眼,背地里的嘲笑。
夜无寻,他是觉得拿这些来赏赐人很有意思么?
生死城、明月殿、暗门……人人尽为此争相角逐。
或许这就是他作为上位者的乐趣所在吧。
虚妄峰的小儿……他是在说那个别扭的冷面仙君,尘知吗?
月不挽想了想,大概也没有别人了。
魔尊的意思是,明日就开启这个任务了。
“为什么要杀他?”月不挽脱口而出。
夜无寻周身的气压很低,好似很不喜欢月不挽这样说话。
但月不挽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夜无寻眯着一双丹凤眼:“本尊的命令,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了?”
他见月不挽不说话,苍白的小脸没有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