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婉没有拒绝,将头垂下喝了崔承嘉递过来的药,崔承嘉为她轻轻擦拭嘴角,陆芸婉躺好之后崔承嘉为她掖好被角:“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陆芸婉听见他的声音也沙哑着,不时咳嗽起来,想到崔承嘉的状况不会比她好多少,在风口站了一下午,又淋雨,铁打的身子也是受不了了。
想起那一日崔承嘉昏迷崔夫人说的话,如今很难面对崔承嘉,可崔承嘉好像不知情一般,并不想将事情告知于他,这算是和崔夫人之间的一个秘密。
在梦中昏昏沉沉的,到了晚间高烧才退,崔承嘉一直守候在身边不肯离开,陆芸婉轻轻转身在崔承嘉不可察觉的时候留下了一滴眼泪。
也许是知晓陆芸婉如今处于一种悲伤的状态,存了想要关心的意图吧。
在崔承嘉病好之后,顾不得崔承嘉的挽留,陆芸婉还是回了娘家,陆芸婉只是说思念阿娘,要回府小住几日,崔承嘉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陆芸婉要做的事情,他不会有不依的,便目送陆芸婉回陆府。
陆芸霜看见陆芸婉悲哀的状态,久别重逢陆芸婉眼角湿润起来,扑进了阿姐的怀里,陆芸霜将陆芸婉抱在怀里,任由陆芸婉哭泣。
陆芸婉恸哭起来:“阿姐,阿鸳她已经不在了。”
“好了,阿姐这不是来了吗,都会过去的。”
二人在夜间的屋子里坐下,是陆芸婉出阁之前的房屋,陆芸霜觉得陆芸婉消瘦了很多,听闻陆芸鸳落水的事情也感觉到非常恐惧。
“阿爹知道这件事情吗?”
“阿爹那边也是后知后觉的,等到发丧了才能远远的看一眼尸身,以皇后的礼仪下葬主上已经很厚待芸鸳了。”
再怎么说都是身后之物,对活着的芸鸳来说已经看不到了。
陆芸婉默默摇头:“她待我并不好。”
陆芸霜看见陆芸婉绞着衣袖走神的样子关怀道:“阿婉这是怎么了?”
“无碍的。”陆芸婉想到那一日迟早会到来的,因此心中虽然不安,仍然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只是定下来的心越发冷冰冰的,如同置身于冰窟之中。
让陆芸婉想起郑映容那一日说的话来,如今还未有子息,宜及早改嫁不容拖延了。
时隔这这么多年,二人好像真正的握手言和了一般,好像再也没有什么阻隔在二人的身边了。
对崔承嘉的妄念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陆芸婉回家之后,崔承嘉正在书房伏案,不知在看什么出神,夫君最近总是忙碌到深夜,陆芸婉的心里也不好受。
想起和崔夫人说的,要离开夫君的事情,总是有心事横陈在心底一般,陆芸婉故作轻松和崔承嘉说道:“夫君,我回来了。”
崔承嘉看了眼陆芸婉,面容有些冷峻的样子,陆芸婉疑惑的看了一眼夫君,崔承嘉略带忧虑,正定然凝视着她。
陆芸婉觉得今日崔承嘉心情好像不好一般,像往常的时候,只要她和他说回来了,他都会言笑晏晏的和他说——“妻回来了”,可是今天没有。
明明回陆府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之后有些严肃的样子,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夫君怎么了?一直看着芸婉。”陆芸婉闪躲了下目光低头在崔承嘉面前的软垫上坐下。
崔承嘉沉吟道:“最近发生的那件事情,芸婉还想瞒着承嘉不曾,可能给一个说法呢。”
发生的事情,崔承嘉忽然提起,让陆芸婉很吃惊,莫非崔承嘉只晓了她要离开的事情么。
明明只有崔夫人和她知晓,怎么崔承嘉也知道了,是崔夫人告诉的?
这是没理由的,崔夫人明明巴不得她早点走,怎么还会和崔承嘉主动说起,若是如此崔承嘉必定会挽留的,还怎样离开呢。
妻子心虚的神情一一落入崔承嘉的眼中,崔承嘉道:“还请阿婉给一个解释。”
“承嘉想要什么样的解释,又想让我解释什么。”陆芸婉垂眸。
若是要离家出走被发现,并非会是如今冷漠的样子,她要走了崔承嘉难道不应言辞恳切的挽留么,怎会是如今审犯人的样子。
难道要走也是错处,只是想让他不要再因为她的事情劳心劳神了,明明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阿婉在宫里与主上独处一室,可曾与主上有了什么不曾?”崔承嘉沉着脸色质问道。
陆芸婉因为吃惊捂住嘴巴,崔承嘉在意的,没想到不是因为她要离开这个家,而是这件事情,虽然提起这件事情额不像是什么好事情一般,陆芸婉的脸上涌现出畏惧的神色。
崔承嘉的神情仍然严肃,确实她和主上共处一室那样久的时间,外人看来可以怀疑的地方太多了,若是传出风言风语让崔承嘉该如何立足。
可面前之人是崔承嘉,也会不信任她么,他这是听说了什么样的不好的事情,才会这样的审问于她,之前一直未挂心过乃是因为自然而然的认为夫君会谅解不会责怪。
没想到还是免不了要责怪,可她不想和夫君变成太子和谢锦珊那样的样子。
陆芸婉鼻尖不禁有些酸涩:“从前太子妃谢锦珊因为贞洁不容于太子,如今承嘉也要因为这样的事情生气么,承嘉难道不信芸婉么,这都是莫须有的。”
陆芸婉小心翼翼拽住崔承嘉的衣袖央求,想让他想想清楚这些日子她一直心里都只有他没有别的人,断然不会和别的男人有染。
若是有了什么她还能心安理得的和他在这里说话吗,一定很愧疚,愧疚到想远远藏起来才对。
莫要像昔日太子和谢锦珊那样,因为误会导致最后都无法原谅对方,应当吸取教训的。
崔承嘉不为所动的样子让陆芸婉有些难过,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凡事只要她求就一定会答允,而非今日这般无动于衷的。
他真的生气到了那样的程度吗?
第55章 央求
看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真的很严重了,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呀,其实想想确实很严重,妻子在外面和别的男子有染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严重到就算崔承嘉宽怀大度生气还是在所难免。
怎么今日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陆芸婉吸了吸鼻子,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一般在夫君的面前深深垂下头颅,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错呢。
这也并非是她想看到的局面,主上让她进宫她也没有说不的道理。
流出眼泪来也许是崔承嘉从来没有这样过,今日头一遭遇上这样态度强硬的崔承嘉有些不知所措吧,央求不动崔承嘉,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原来他也并非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原谅,像这种女子贞洁的东西他就很在意,完全无法原谅,面对崔承嘉的时候有种无力感。
已经求不动了,陆芸婉带着哭腔小声索性破罐子破摔赌气道:“既然如此那就休弃芸婉好了,就像谢锦珊婚事作罢那样,以不忠的罪名让芸婉下堂就好了,反正夫君已经不喜欢了,芸婉也已经不想留下了。”
为了崔承嘉留在这个家里,若是崔承嘉已经不愿意要了,就没什么可以值的留念的地方。
听完陆芸婉的话之后,崔承嘉好像被激怒,眉间浮现隐隐怒意,陆芸婉已经不敢看他的表情,从来没和她生过气的夫君今日也要破例了吗。
“若是真如芸婉所言,之后芸婉会和魏昔默在一起么。”崔承嘉问道。
听到“真如芸婉所言”这几个字陆芸婉感觉到心口一阵战栗的痛苦,已经无法听得接下来的字眼了。
眼泪开始不听劝一般滚落下来,从来没想到会和崔承嘉闹到这样一个地步的。
“若是要我原谅,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崔承嘉抛出这样一句话。
陆芸婉鬓发微乱,好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看向崔承嘉:“是什么样的法子可以让承嘉不计较不忠的罪名呢?”
“吻我。”
崔承嘉以严肃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芸婉眼中有氤氲的水雾,没有很明确的思路,弄明白夫君他在说什么。
只要吻他便可以原谅了么,视线落在崔承嘉的嘴唇。
心中想的是,只要吻他便可以得到原谅,被以罪名遣出府和自愿离开不是一件事情,她不愿意因为犯错的缘故离开崔承嘉,若是真的能原谅便好了。
便靠近了,朝崔承嘉的嘴唇轻轻啄了一下,贴近之后小心翼翼朝崔承嘉眼底神色偷偷觑了一眼,才缓缓离开,卑微央求道:“这样便可以了么,夫君可已经原谅芸婉了吗?”。
已经不想看见他生气的样子了,赶快对着她笑起来呀。
可崔承嘉仍然摇头表示不行。
陆芸婉期待的心又沉下去,眼中的水汽再一次涌上来:“不想原谅便直说好了何必欺骗呢,这样耍弄芸婉可以让夫君开心吗。”
已经要濒临崩溃了,已经不想再耗下去了,陆芸婉擦拭眼泪想要离开,眼泪落的如珠涟涟。
想到夫君可真是残忍啊,哭成这样都没个好话说,陆芸婉撑着垫子缓缓起身,还没等站起来只听得崔承嘉说道:“非是不能,只是这样还不能够让承嘉原谅。”
“啊?”陆芸婉惶惑朝崔承嘉看去,“夫君还想怎么样呢?”
那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呢。
陆芸婉没来由的恼怒:“所以说今日承嘉这番假装生气,便是为了这些事情。”
陆芸婉眼眶的湿润不减抽噎道:“何必用这样的手段呢?芸婉的心里可真是难过的不行。”
“所以阿婉也知道难过?可知道承嘉的心里有多难过吗?”
陆芸婉背对崔承嘉已经不想理会,他可以生气难道她就不可以吗,难过的只有她,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已经得逞之后还说这样的话就更生气了。
就好像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一般,被骗了这一场,他拿捏住她只会可怜兮兮的央求而不敢反抗,只是一味的讨好,已经是得寸进尺了。
崔承嘉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所以阿婉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吗?去到魏昔默的怀抱之中,又或者说投向主上的怀抱,要将承嘉置于何地呢。”
所以说一直生气的都是这个点,生气她要走,陆芸婉反问道:“承嘉怎么知道芸婉要走,芸婉又没说要走。”
“胡说,阿婉明明就是要走,那一日和阿娘说的话都已经听到了。”
听见崔承嘉的话,陆芸婉的心又痛起来,泪水沾湿了枕巾,那日他晕倒之后,她和崔夫人的话竟然听了个完整吗。
陆芸婉几乎哭了一个晚上,眼泪就没有停止住,崔承嘉刚刚一直忍着不肯安抚,其实心里着急的不行完全沉不住气了。
想到不让妻子得到一点教训日后还存了要走的心该如何是好,就又继续扮了这一小会儿的黑脸。
想着以芸婉心里对他的喜欢,待会不管怎样都能哄得回来吧。
他又去哪里把她找回来呢,让他去哪里找回这样一个阿婉。
不想再和妻这样相处了,还想和以前一样温情脉脉的相处,当然会造成如今这一切的都是他,想要出声挽回。
“好了。”崔承嘉哄道,“夫人是哪里不舒服了呢。”
崔承嘉指指心口的位置:“是这里吗?还是这里,承嘉错了还不成,在这给夫人赔罪了,可莫要再哭了,再哭下去承嘉也要哭起来了。”
话说的一点诚意也没有,刚刚怎么心安理得的说出那些话的,陆芸婉用被子蒙住头,小声啜泣,已经不想再理他了。
崔承嘉将陆芸婉哄睡着之后,渐渐有了些困意,遇到事情就想着逃跑是不对的,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结局呢,就算粉身碎骨也比一开始就逃走要好得多。
话说对待逃妻,便不能够心慈手软,没有足够的手段震慑,难保没有下一次,他由衷害怕那样的一日到来。
窗外天色昏黑,崔承嘉看向仍然还在熟睡的陆芸婉有些心满意足的笑容,虽然如今病弱不堪,只要妻子还在身边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
这才轻手轻脚离开妻子,自行穿戴好之后,迎着晨雾登上马车上朝去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入屋内,陆芸婉醒来之后,身旁已经没有了崔承嘉的踪影,悠悠起身头疼的厉害眼睛也干涩,想起昨天夜里脸不禁红了。
身着亵衣下床之后,屋内更是空无一人,蕊儿进屋之后看见陆芸婉衣衫不整模样道:“夫人,刚刚府君让我们不要打扰您休息的,还说今日给阿娘请安就不必去了。”
原来崔承嘉已经上朝去了,不请安怎么使得呢阿娘肯定会生气的,可是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已经误了给崔夫人请安的时辰,陆芸婉梳妆之后就立刻去向崔夫人请罪。
崔夫人看见陆芸婉眼底的乌青不满道:“承嘉如今身子并不好,知晓你们感情甚笃,你们也不该太过放肆,须懂得节制时常规劝才好,这是为人妇的本分。”
陆芸婉向崔夫人赔罪道:“媳妇谨记于心。”
郑映容虽然对陆芸婉不满,但儿子无节制的宠爱已经让她有所动摇,知晓那一日对陆芸婉说的话已经被听了去,虽然是他长久以来心中所想,儿子因为这件事情极为不快,甚至说出要带着媳妇离开这个家的事情来。
她总共就生了这两个儿子,蕴素就只给大郎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子嗣单薄,承嘉的媳妇必须多子多福,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失去了陆芸婉,这多子多福一条恐怕就实现不了,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暂时放任不管。
若是生下儿子之后,陆芸婉在这个家的地位就能彻底稳固了吧。
如今夫主在朝堂上处处受限,权柄移交给那些寒庶,反而是她的阿爹陆旻之青云得意受到重用,虽然辞去三公的职位,被封为郡公是肱骨之臣。
土断之策施行遭到了会稽侨族姚氏的反对,陆旻之南下会稽郡以雷霆手段施行,搜捕藏匿的侨民数千人,却遭到了侨族的反扑,姚氏子弟进谗言说陆旻之怀有谋反之心,藏匿府兵、装备等,武帝并未猜忌陆旻之反而多加抚恤,由此姚氏家主被杀,上下整肃。
前日她回娘家已经让她不安,看到儿子每日望眼欲穿那个不争气的样子就生气的不行,却毫无办法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陆芸婉感觉到回娘家之后崔夫人的态度有所改变,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她最近讥讽的态度有明显的改善,便知道是崔承嘉和她之间发生了一些争执所致。
崔承嘉下了朝归家之后,进屋看见陆芸婉正在屋内看书,陆芸婉因为昨日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并不太想理会于他。
崔承嘉看见陆芸婉冷言冷语的样子,知晓她还在气头上,只是默默将陆芸婉抱在怀里哄道:“阿婉还气恼着呢,怎样才肯原谅承嘉呢。”
陆芸婉只顾着看手中的书卷却不理他,并非是她多愁善感,只因为这一次崔承嘉实在是做的过分了些,昨日的态度之恶劣非她能够容忍。
崔承嘉在陆芸婉的脸颊啄了一口:“还在责怪承嘉昨日态度太差吗,非是如此怎能够让妻子记住,若是日后还要逃跑该如何是好,承嘉也没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