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咱们吃咱们的。”
沈娆下车后见士兵架起大锅做饭,从未见过,不免多看了几眼,后接过唐季夏递过来的面片汤,吹吹,喝了口。
味道还不错,似乎放了点胡椒,别有风味。
没一会,谢槿回来了,手里拿个油纸包,坐到她身旁的石头上,将纸摊开,“尝尝?”
说不清是红色还是黑色的东西,沈娆眼前一亮,“烤番薯。”
“甜的。”
“谢谢。”沈娆接过他掰了一半的番薯,温度适中能入口,绵密香甜的口感,让她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她看他,“你是不是刚才跑集市买的?”
“顺便而已。”
唐季夏看不下去了,把嘴里狗尾巴草丢掉,直接抢走一个番薯,“行,也不给我带份,别怪我抢了。”
沈娆赶忙按住谢槿,怕他发脾气,“别跟她计较。”
“你吃到就行,我不管她。”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到了晚上,谢槿这个做贴身侍卫的,要与沈娆一同睡在马车里,名曰保护。
唐季夏翻个白眼;“你一大男人就别跟沈娆挤了,我跟她一起睡,也还能保护她。”
谢槿阴冷声音传出:“不必,我晚上只需静坐练功即可,无需休息。”
丢下话,人就上了马车。
唐季夏的亲卫见此十分不爽,“就一个无品阶的护卫也敢对将军您不敬!要不要我去教训他?”
“用不着。”唐季夏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自己都打不过谢槿,更别说他们了。她说完飞身而上,直接跑到树干上休息了。
高珠知道他们二人关系,也没管,当个睁眼瞎去守夜了。
“还好没人知道你是谁,不然等回京后,我这脸也不用要了。”沈娆闭着眼躺在马车上,盖着水墨色的披风。
晚上夜凉了,她一直往谢槿怀里挤,蜷缩着身体。总觉得手有点发凉,非常不客气把手塞进他衣襟里。
谢槿忍俊不禁,感受着她冰凉的手,“这么冷?咱们去郢都往北走,那边不仅温度低,风沙还大,你受的住吗?”
“没事,这不冷,我只是手脚冰凉,让我捂捂。”整个人都埋进了他怀里。
谢槿把人抱在怀里,摸了摸她长发,思索着前面的路慢慢行进,后面就要骑马了,也不知道小姑娘受的住这长途跋涉不?
咻——
马车外,一支长箭袭向躺在树干上的唐季夏,她行军打仗从不熟睡,尤其在野外闻风而动,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箭羽。
顺着箭羽力道翻身跳下树,大声喝道:“敌袭。”
所有人都起来,准备御敌。只看着黑夜中,数道模糊身影向他们袭来,和染着寒光的剑。
唐季夏与黑衣刺客过招,微眯起眼,“焚门。”
她当初带兵清剿过,自然知道焚门的招式,他们这打起来跟疯狗一样,不记得才怪。
“那个什么高什么玩意,去保护你家小姐。”
不用他吩咐,高珠早就去保护沈娆了,不过找到他们家小姐的时候,人家早就被谢槿带离战圈,寻了个树干上站着。
有过来袭击的倒霉刺客,全被谢槿一刀劈退。
沈娆眼中并无惧色,手里一枚小烟花,悄然绽放,随即又有更多人窜出来,那些人穿着红衣,手持圆形环刀,过来就与那些黑衣刺客拼杀在一起。
这就是焚门的死对头沙华堂,也是个做杀人越货买卖的。
唐季夏满脸警惕渐渐减退,傻愣住看着眼前黑红刺客拼杀在一起的景象,往上看看作壁上观的二人,顿时了然。
原来这就是他们找来的援助啊。
她勾起唇角一笑,“来兄弟们,杀这些黑衣人,一个也别放过。”
这些漏网之鱼,一个也别想逃!
沈娆静静瞧着,脸色漠然,“陆千户找的人不错,一看就是不死不休。”
谢槿抓紧她的手,冰冷眼眸警惕地看着周围,沉声道:“焚门那些人本就出自沙华堂的,后来叛逃出去,自立门户称焚门。沙华堂自然不会容忍此举,这些年一直是不死不休。”
听到这,沈娆略可惜,“啧,能退钱吗?咱们这算帮忙啊,哪是交易啊。”
“姑娘这话说的,交易是交易,仇是仇,你不能这么算。”一个身穿红衣戴着面具的男人蹲在她隔壁的树干上,态度很是友好地向她打个招呼。
沈娆瞧着下面喊打喊杀的,只有他蹲在这,一看就在沙华堂中的地位不低,似笑非笑地说:“不如下次再有交易,优惠点?”
“行啊,美人开口,在下自然答应。”男人挺好说话,翻身过来,站在沈娆身侧,轻佻地摸了下她腰间挂着的香囊,直接顺走。
男人闻了下香囊,轻声道:“我叫邢北,下次来做生意,直接找我,这就算我们之间的信物了。”
“登徒子。”谢槿眼中寒光愈发浓烈,吩咐高珠护住沈娆,刀出鞘就朝他劈过去,招式凌厉,直逼对方要害。
“生这么大气,你相好啊。”邢北大笑一声,拿出圆形环刀与他打斗起来。
内力气浪在半空中激荡,袭过来时就像寒风中夹着刀子,刺的皮肤生疼。
沈娆皱着眉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二人打斗,虽然知道谢槿武功高强,但对方是个杀手,谁知道他会出什么招,不由得心头提了起来。
下面战局已经分出胜负,焚门的人全部阵亡,沙华堂只有几人受伤,羽林卫的人只有人受了点轻伤。
此时活着的人全在下面看上方的人过招,双刀相撞时,擦出寒光火花,雄厚内力激的附近平地起风。
邢北处于下风,没吃到什么好处,“老兄,你不如来我们沙华堂,你这招招要人命,哪像个护卫,根本就是我们杀手!”
“滚。”谢槿懒了与他废话,推出一掌,内劲激烈蹦出,袭向对方,直接将人打退几丈开外。
邢北见打不过,也没脑袋一热往前冲,向沈娆挥了挥手中的香囊,“小娘子,叫你这相好留点情面,咱们日后好相见啊!”
他话音刚落,一枚钢针直逼他眉心。若不是邢北常在刀尖舔血,习惯了这些明刀暗箭,说不定就真的挂了。
邢北面具硬生生被钢针划开一条裂纹,他似乎是不高兴地嘁了一声,然后就吹了个哨子,飞身离开。
谢槿其实是真的想摘了对方狗头,还要往前追,沈娆赶忙喊:“你回来。”
人家不听。
穷寇莫追不懂吗?沈娆冷着脸,沉声道:“再往前走一步,永远也别回来了!”
方才威风凛凛把人打的屁滚尿流的人,听得到这话顿时往后一退,略不甘地退回她身边,低声道:“那香囊你做的?”
沈娆一愣,附耳说:“不是,是高玉,她往里面塞了不少毒药,让我以防万一。”
希望那家伙别打开香囊,不然毒药糊他一脸。
谢槿面露不解:“明明挺香的。”
“放了香料。”她白了他一眼。
他却缓缓摇头,将她拉到一边,“你身上很香,平时也是。”
沈娆闻闻自己手臂,疑惑,“你知道我不用香料。”
“是体香,你自己闻不到,咱们睡觉的时候我总能闻到。”
沈娆老脸一红:“闭嘴。”
“你俩神神秘秘说什么?”唐季夏突然过来,揽着沈娆非常高兴得拍了拍她肩头,“太爽了,我一直在捡漏偷人头,还好你留了后手,不然我们要折人在这。”
又是这个碍眼的人,谢槿忍着不耐烦,抱着刀嫌弃地退到沈娆一侧。
沈娆眼中的火光摇曳,淡淡的道:“就当成是破财消灾,不至于折损人手在这。”
唐季夏说:“真不错,那焚门不会再来了吧?”
沈娆沉吟片刻,说:“这些年被朝廷清剿,又被沙华堂追杀,剩这么多杀手已是不易,现下折损了这三十多个人,他们还剩几人?”
脑中有着海量信息的谢指挥使,语气笃定:“超不过两手之数。”
沈娆轻笑,“若我是那个焚门的老大,那我得赶紧收拾东西跑路,不然可就要赔的血本无归了。”
唐季夏挠头,好奇问起来:“不会来找我们拼命?”
“人家开门做生意是要挣钱,再送上门来,就不怕有陷阱?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放心,他不敢来的。”今晚基本上可以安稳地睡觉了。
沈娆回马车上喝了口水,就合衣躺下。紧接着谢槿也来了,把斗笠摘了挂在马车壁上,躺下后把人揽在怀里。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跟我讲讲沙华堂。”
谢槿眉头一挑,语气冰冷:“你对那个小子感兴趣?”
第28章 郢都被占领
沈娆觉得他吃醋吃的莫名其妙,那就是个登徒子,她压根都没把对方当人看,他计较个什么.“我只是想了解对方底细。”
谢槿也知道她眼光甚高,看不上那种人,可别人觊觎她,她就是不舒服,“沙华堂建立至少有……十年以上的了。”
“刚才跟你交手的人,哎,你松点,放松,我快被你累断气了。”沈娆叹口气,继续问:“他应该不是小喽啰吧。”
谢槿脸贴着她的脸,蹭了蹭,“不是,身份就算不是堂主,也至少靠近,武功不弱。”
沈娆问了一句:“朝廷清剿过他们吗?”
“不会清剿的。”他说完觉得自己对她实在不设防,懊恼地搓了搓她头发,“睡觉。”
“你引起我好奇心了。”她挠挠他手腕。
谢槿:“你知道太多不好。”
“这里只有我们。”
若不是地方不对,他就把她法办了,让她闭嘴。谢槿讳莫如深,而后被她扰的不行,睁开眼,说:“你什么时候这么闹人?”
沈娆猛地坐起来,长发垂在身前,将鞋子脱了,脚塞进他怀里,曲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我睡不着,你跟我聊天。”
“朝廷明面上无法做的事情,需要沙华堂去做。”
谢槿不是防备她,而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这本就黑暗的朝堂,在她眼里,变得更加肮脏。
沈娆脑子转的快,很快就想清楚了,听着他继续说。
谢槿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搓着,低声道:“并且,若是天下无风无浪,朝廷甚至需要像沙华堂这样的存在,掀起风浪。到时朝廷派兵镇压,为陛下和朝廷积蓄更高的声望,凝聚民心。”
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沈娆心里猛地一惊,只觉得原来天下太平虽然是每一代君王渴求的,但若一直安静,无疑让人忘记了他们所仰赖的统治者,觉得不需要他了。
所以,必要时候,没有灾难,可以制造灾难,然后作为救世主,拯救万民于水火。
她只觉得心有点发冷,“那……焚门?”
“找人策反分裂,挑起事端,再出兵镇压——”谢槿简单概括,见她微蹙眉,抬起手,抚平她的眉头,“反正,那一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沈娆长舒口气,又躺下来,缩在他怀里,闷声不说话。
“害怕了?”
“不是。”她把头埋起来,没说话。
谢槿寻思也是,她胆子大的很,寻常人看见死人都吓得半死,也就她,抱着身体和头颅,一滴眼泪也没掉,还能冷静的拼在一起。
“那怎么了?”
沈娆呢喃:“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就连我,我也假的很。”
“你会说假话,也会做违心的事情,但这是因为适应时世,你需要如此。”谢槿轻声安慰着她,又说:“其实很多都是真的。”
“什么?”她一楞,被他牵着手,放自己心口上。
谢槿与她对视,深邃又专注,“摸到了?是心,它在跳,它是真的。嘴可以说假话,但是心里的想法,作不得假。”
总觉得他话中别有深意,可是她不敢猜,猛地收回手,“快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启程。”
“不是睡不着?”
她背过身,“我现在能睡着了。”
“这么快?”
“谢槿!”她羞恼地轻轻拍了他一下。
谢槿扯嘴一笑,“行,休息吧,不吵你了。”
沈娆醒来时极力克制自己不要生气,这是外面,这不是家里,她强忍着怒气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襟里拿走。
与此同时对方醒了,沈娆合拢衣服,压低声音问:“你手往哪放呢?”
“手冷。”他迷迷糊糊在她脸上亲了下,又摸了一下腰,就打开马车门,下去了。
沈娆:“……”
换作旁人,她不碎了对方狗头。可是谢槿,算了算了,他一直这德行,嗯,她惯的。
外面尸体血迹都没有了,处理的干干净净。沈娆去简单洗漱了下,坐在石头上梳着长发,简单挽了发髻。
唐季夏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突然到沈娆身侧,低声道:“我发现,你和谢槿关系很好啊。”
“什么?”沈娆不小心扯断了两根青丝。
“我一开始以为你们不熟只是同僚,可我观察了一路,你们肯定熟悉,而且绝对是——”
沈娆脑子里已经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解释,把这话圆过去。
结果她听见,对方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一定是志趣相投的好兄妹吧!”
沈娆面笑心不笑,呵呵一声,“嗯,没错,我们就是好兄妹,谢槿是我大哥。”
走过来的大哥猛地脚下一踉跄,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什么大哥?”
唐季夏神神秘秘地招手,轻声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你们肯定是拜把子兄妹,哈哈哈哈,你就别装了,沈娆都承认了。”
“妹妹?”谢槿笑的很是牵强,还有点,阴森森地。
沈娆心虚:“嗯……大哥。”
“真好,以后沈娆也是我的妹妹,咱们就算一家人了!咱们兄妹三人,不如今日义结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