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太监梅阶梅公公涉嫌谋害皇帝和太子的事情太过耸人听闻，皇帝决心秘密审讯梅阶。
只是梅阶无论经过多少酷刑拷打，他都没有放弃自己守护顾氏的心意。皇帝并没有从梅阶那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口供。虽然皇帝也知道梅阶梅公公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废后顾氏。
没有办法，皇帝符烈钧不得不亲自审讯梅阶。
第一次看到伤痕累累的梅阶，皇帝也不得不大吃一惊，只是他不得不佩服梅阶梅公公的决绝。
只可惜梅阶梅公公本质上过于重情重义，因此他才失去了他一贯的谨慎隐忍才被皇帝先下手为强给算计了。事到如今皇帝却冷笑着说道：“如今你和顾氏有今日也不冤枉。”
听到皇帝提到顾氏，梅阶不顾体面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皇帝看了看周围，发现四周都是自己亲信之后才对梅阶幽幽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朕让你们这些逆贼自投罗网的计谋！”
“你说什么？什么自投罗网？”梅阶问道
“事到如今朕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六皇子生母的死其实也是朕下的手！”望着梅阶惊艳的表情，皇帝冷笑道。
“什么！你怎么这样狠毒？她可是……”
听到皇帝自己坦诚是自己杀了六皇子世琪的生母岳氏的时候，饶是梅阶也忍不住说道。
“什么狠毒？这只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本事！岳氏没了一来把黑锅扣到顾氏头上，好以失德为借口顺利废后，让老九嫡子的地位受到损害，方便我立老六为他太子。二来嘛？就是防止岳氏这个女人仗着自己儿子是太子好雉鸡司晨，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三来就是吸引你这种蠢货，好让你在冲动之下自投罗网。”听梅阶如此说，皇帝忍不住感叹他的天真。
事到如今，梅阶明白了，皇帝既不真爱顾氏，也不真爱岳氏，他只爱他自己。只可惜这个代价真的太惨重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永诀（二）
皇帝看到梅阶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之后，突然有一种奇妙的得意感。毕竟杀害六皇子世琪生母岳氏嫁祸发妻顾氏，然后废了她的皇后之位，顺势剥夺顾氏仅存的九皇子世琳的嫡子出身，顺利立自己喜欢的六皇子世琪为太子一事让他非常欢喜。只是这个妙计是见不得人的，因此他也只能在梅阶这个注定要死的人面前多多显摆了。
接着皇帝继续说道：“你以为自己用炸药炸死朕和六皇子的事情很聪明，只可惜你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的心腹手下黄礼其实早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朕。因此你们是炸不死朕和六皇子的。”
梅阶叹息道：“原来黄礼投靠了陛下！”
皇帝反驳道：“不是投靠，而是尽忠职守。黄礼虽然是你的心腹，但他却不敢和你一起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反复权衡之下，黄礼最后投案自首，亲□□代了你的险恶阴谋。”
梅阶短暂思考了一下，还是幽幽说道：“看来是陛下技高一筹，这一次我输的不冤枉。”
只是望着梅阶那一张依旧平静如常的脸，皇帝却异常愤怒。
“只是你做事始终滴水不漏，明明有了一把把朕炸死的奇谋，依然多了一手安排刺客行刺准备。虽然朕侥幸躲过去了，可惜了世琪这个好孩子啊！”
皇帝看了梅阶一眼，然后伸出手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冷笑道：“梅阶，朕也想不到你的这张脸竟然都不是你自己的。”
梅阶苦笑道：“只可惜我的易容术还是被陛下识破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恨恨说道：“你易容在朕身边那么多年，朕一直都没留心，才养虎为患，等到了你谋害太子的那一日。你虽然有些失误，但是最后还是安排刺客给世琪补了一刀，然后才有了他的死。”
梅阶笑着问道，神情却无比悲凉。
“那陛下如何识破了我的易容术？”
皇帝说道：“朕酷刑拷打你这么多日，你居然面色如常，和刚刚被捕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朕也明白一些死士可以做到宁死不屈，但是他们却无法做到面色依旧，因此朕也怀疑你用了易容术。”
梅阶听后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任凭皇帝揭开他脸上易容的□□。当面具被人缓缓揭开的时候，皇帝果然看到了一张精致白皙的脸。那一刻，皇帝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原本清楚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
当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自己最痛恨的人面前出来的时候，梅阶自然是用那一对在狱中异常漆黑深邃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皇帝。
“梅阶，你到底是谁？”皇帝好奇地对眼前这个人问道。
只是梅阶摇摇头，淡淡地说道：“难道我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陛下你就会饶了我？”
皇帝说道：“你杀了世琪，这已经犯了滔天大罪，朕自然不可能放你一条狗命。”
梅阶叹了一口气之后幽幽说道：“无论如何我已经无法逃脱，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非要知道我这个失败者的真实身份？”
听了梅阶的疑问，皇帝也问道：“梅阶，难道这么多年以来，你隐姓埋名的潜伏深宫，以梅阶这个假身份行走于世，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寂寞？”
梅阶摇摇头后毅然决然地对皇帝说道：“我不寂寞。一点都不。”
望着梅阶深邃而锐利的双眸，皇帝显然不相信他的托辞：“为什么？你明明孤独的连自己都背叛了！”
梅阶望着高处不胜寒的万乘天子，却大声笑着说道：“此生在紫禁城能有她这样一个知己，自然就不寂寞了。”
这个时候他好看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连他都意识不到的浅浅笑意，那一刻符烈钧感觉到了那样一种宛若春风，瞬如流星的温情。
皇帝符烈钧以为那个人就是梅阶为之效力的废后顾雅桐，但是梅阶知道此时此刻他所说的那个知己其实是袁瑛。在这寂寂深宫中，只要她懂他这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痴心妄想，他就不寂寞。
梅阶不可能爱上袁瑛，袁瑛也未必真的对于梅阶有那种俗世的男女之情，但是他们是那样的相似，爱而不得，孑然一身，却又不得不在这深宫之中苦苦挣扎，因此他们是无关风月，只为真心的风尘知己朋友。
只可惜梅阶也知道那一次的离别其实也是自己和袁瑛的最后一面了，可惜一向妥帖的他却没有和袁瑛好好道别。现在想想也真是有点遗憾啊！
“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梅阶摇摇头，坦然说道：“我在宫里党羽无数，这一点陛下相比也是一清二楚。我死后，陛下能够查到我有多少党羽就看陛下的本事了。因此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
皇帝问道：“只是什么？”
梅阶看了一眼皇帝，突然对他生出一丝今生仅有的怜悯，因此才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况且我梅阶虽然是逆贼，是阉竖，更是不忠不义的无耻小人，但却也不曾沦落到做汉奸的地步。我死了之后，还请陛下以江山为重，要对东胡多多防备。况且……东胡国母娜云朵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皇帝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梅阶点了点头。梅阶看到这一幕，也知道皇帝也是多多少少的把他的遗言听进去了，既然彼此都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皇帝自然对梅阶这个人失去了兴趣，而一代大内总管梅阶梅公公的命运也在那一刻走到了尽头。
梅阶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的结局不会很好，但是他此生能为顾雅桐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就算最后明知自己结果不好那也是无怨无悔。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帝的背影走了，梅阶明白，自己即将永堕黑暗。而他的耳畔出现了呱呱呱呱的青蛙声，梅阶知道这是濒死的幻觉。但他更明白每当青蛙声响起的时候，那个记忆中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就会打开窗户，静静地凝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池塘之上。
月光下的池塘里开满了粉粉白白地荷花，而在荷花从中，那个纯白如雪，清雅如兰的少年正在这淡淡荷香中持桨荡舟而来。
只可惜，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第90章 第九十章故人常在
梅阶梅公公是死了，但是太子世琪的死还没有结束。因为梅阶梅公公的心腹之一黄礼的背叛，皇帝很容易就梅阶梅公公在宫里的绝大多数党羽一一清除，就连梅阶梅公公的另一个心腹白义也没能活命。每一天都有被打死的宫女太监，而在这毫无顾忌的杀戮中，梅阶梅公公的党羽自然惴惴不安，而其他无辜的人也怕被人牵连。当然袁瑛也不敢去探望白义，况且她人微言轻，也救不了他的性命。因为黄礼还是有点良心，故而梅阶梅公公的另一个心腹玄信没有被牵连。不过现在风声太紧，袁瑛也不能顶风和他相互联络。
因为这件事情，皇帝在紫禁城彻底杀红了眼，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九皇子世琳也不例外。只是九皇子世琳的母亲虽然被废，但是他还是皇子，没有皇帝的命令，大家不敢对他动手。
万一某一日，皇帝后悔了，然后迁怒于人可就不好了。
皇帝也知道这一点，没办法的他只能亲自待人去麟德宫。
麟德宫众人知道皇帝对于九皇子世琳极为厌恶，如今能来麟德宫绝不是为了父子亲情。众人心中心思各异，但是没有几个人敢冒着抗旨的危险主动跳出来阻止皇帝。九皇子世琳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也知道自己父皇的性子，因为年纪小不知道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虽然他对于父亲的凉薄心冷彻骨，但是却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任何的恐惧之心。
望着九皇子世琳有些看透一切的清冷模样，袁瑛的内心突然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愤怒。只是她没有办法，如今的袁瑛只能跪在九皇子世琳跟前低头问道：“皇上您为什么要带走九皇子殿下？”
虽然九皇子世琳年纪小，但是也知道疾风知劲草，路遥知马力的道理。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父皇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看到袁瑛能够拦在他前面保护他，他也已经死而无憾了。
皇帝也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小宫女，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哼”的冷笑了一下。
袁瑛望着九皇子世琳稚嫩的脸颊说道：“陛下，九皇子殿下他还小啊！您不能这么对待他。”
事到如今，皇帝心中对于梅阶，梅阶梅公公一党，废后顾氏，以及废后顾氏所生的九皇子世琳很是厌恶。袁瑛只是絮絮叨叨的解释九皇子世琳没有参与梅阶的阴谋一事自然不能打动皇帝那颗偏激的内心。
果然，听到袁瑛解释九皇子世琳年纪还小的时候，皇帝微微有些动容，毕竟他年纪小又不聪明，不可能参与到暗杀六皇子世琪的阴谋中来。平心而论，如果九皇子世琳真的牵扯到了这种阴谋诡计中，皇帝反而因为他的聪明狠辣而高看他一眼，不至于非要让非嫡非长的六皇子世琪登基。毕竟他能杀了六皇子世琪的生母岳氏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对于任何一个都没什么感情，只在乎他自己和自家王朝的千秋万代。
但是皇帝也是一代开国英主，不可能就这样因为袁瑛的一句话放弃对于自己儿子的杀害。他抽出帝王佩剑，冷冷地指着袁瑛苍白的脸颊和清冷的黑眸。
剑刃银白如雪，正好落在袁瑛的双眸中。而袁瑛心中因为皇帝的狠毒而积攒了怒火，这让那落入袁瑛双眸中的剑刃越发清晰，恰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游弋着巨大的水晶螭龙。而她的愤怒却也让她在面对帝王之威的时候不但没有慌张，反而越发清醒。
袁瑛知道，面对皇帝这种人，求饶是没有用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牵强附会地找出杀九皇子对于皇帝，对于大秦天下是没有任何一丝好处的。
因为袁瑛脑子转的快，她才在很短的时间内思考出这样一段话来：“皇上乃一代开朝圣主，本应该为万民表率，如果朝野上下知道了皇上膝下有了一个悖逆杀兄的皇子，那么天下群臣陛下又如何看待咱们大秦皇室，看待吾皇陛下？”
符烈钧一听恍然大悟，自然明白袁瑛这个一番话的苦心。他知道袁瑛的话有些牵强附会，但是仔细想想，却也有几分歪理。虽然皇帝没有直接同意袁瑛的意见，并且他脸上的阴沉并没有一丝消散，但是皇帝也没有开口动手让九皇子世琳去死。那一刻，袁瑛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
接着袁瑛面对皇帝继续侃侃而谈：“如果皇上放过九皇子殿下的话，那么就只是梅阶这个阉竖狼子野心，不知好歹。如果皇上执意不放九皇子的话，那么恐有皇室兄弟不和，陛下治家无方的流言蜚语在市井之中散播，那我大秦皇室等威严又该如何？”
这些话刚刚落下，皇帝就看了袁瑛一眼，他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然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那一刻，麟德宫众人的性命就此保住，袁瑛也用温柔的眼神安慰众人。比较如果九皇子世琳被皇帝杀死，那么麟德宫中的所有人都要去死。其他人都沉浸这死里逃生的喜悦之中，唯独九皇子世琳目视袁瑛的眼神更加的专著深邃。
只是九皇子世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此九皇子世琳和这些伺候他的宫女太监都被困在了这清冷的麟德宫中。
只是袁瑛一个人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当然她不是去休息，而是偷偷去看梅阶留给他的一封信。
因为梅阶写得匆忙 ，这封信的字体有些连笔，但是袁瑛却真的看得懂梅阶的最后一封信。在这封信上，梅阶简简单单的说了自己的身世来历。
其实这梅阶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梅阶的，他原名独孤兰，是废后顾氏父亲世交的儿子。据说前朝奸臣横行，独孤兰父母因为奸臣诬陷而死，顾氏父亲随即收养了世交之子独孤兰。顾氏父亲对独孤兰真的很好，不仅让自家儿子喝独孤兰同寝同食，并且连自己幼女废后顾氏都不避讳。也因为独孤兰和顾雅桐两个人一般年纪，郎才女貌，又是朝夕相处，青梅竹马，二人就有了婚嫁之意。当然早已经知道两个小儿女心意的顾氏父亲也暗中同意了双方的婚事。
只可惜独孤兰年轻气盛，非要考取功名之后才迎娶顾氏，但功名之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虽侥幸中了举人，但是却没有考中进士。年轻气盛的独孤兰第一次遇到这样大的打击自然受不了，整日借酒消愁，结果最后在路上一不留神遇到一伙神秘的强盗打劫。独孤兰没有办法，无奈被逼坠悬失踪。
这独孤兰坠崖虽然捡回一条性命，但是他因为重伤并且失去了生育能力，早已经无颜见自己和青梅竹马顾氏雅桐。这就导致后面顾氏家族发动大量人手找了他很久却依旧没有见到他人影。而坠崖不死的独孤兰也在经过三年的痛苦挣扎之后化名梅阶，加入了顾氏如今的丈夫符烈钧的幕府之中，然后化名梅阶。虽然在废后顾氏的心中独孤兰已经死了，但是他却一直都在守护着少年时候的那个姑娘，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