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直在等他来探望自己,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沈放,只要她想以前一样,略微给他些许关切,他就会什么都听她的。
可她等了一日又一日,等来的只有银钱,她只能放下架子,主动去关心他的行踪。
得到的消息却是他日日都在宫内,她气得饭也吃不下,好不容易听说沈放回来了,她特意让人煮了他小的时候喜欢喝的甜汤,信心满满地想他肯定会来探望她的。
结果左等右等,汤都重新热了好几轮了,也没听说他要来,去打听的婢女更是说他要休息了。
秦氏这次终于坐不住了,明日他肯定要进宫,又不会来看她,只能放下面子,装作头疼让人去请他过来。
好在沈放没再驳她的面子,真的来了。
秦氏像是头次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他穿着名贵的衣衫,即便戴着面具,也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早已不是往日瘦弱可欺的模样。
嘴里的那些抱怨和教训的话,顿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放儿,你来了,到母亲身边来坐。”
沈放知道她肯定会坐不住,但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着急,他掩下眼中的讥讽,淡淡地嗯了声,却没坐在她身边,而是挑了个更远些的椅子坐下。
“听闻姨娘身上不好,可看过大夫了,是什么病症。”
一句姨娘,刺得秦氏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可这话还是上次母子两见面的时候,她警告沈放的,如今他不过是还回来。
她抓着扶手的手指不停在收紧,想到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只得忍下。
“都是老毛病了,一到阴天就会头疼腿脚疼。”
身边的婢女见此识趣地附和,“郎君不知道,姨娘是想郎君想的,日夜惦记郎君,怕您在外受伤累着,这才病倒了。”
“你这丫头,什么都往外说,为人母的担心儿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是我亲手煮的,我记得你最喜欢喝了。”
若是放在以前,沈放肯定很吃她这一套,但可惜,他早已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任凭她如何演戏,依旧是神色挂单。
看到甜汤他更是讥笑出声,他从小便不喜欢喝甜汤,会说喜欢也是为了她高兴。
直到他发现,所谓亲手做的,不过是从下人手中端过的汤,就更是心灰意冷。
“夜深了,姨娘若是没别的事,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我便先回去歇下了。”
“等等,咳咳。”秦氏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婢女上前又是拍背又是喂水,还喊住沈放,“姨娘如此挂心郎君,郎君应当再陪陪姨娘才是。”
沈放停下了脚步,侧身回过来头,“病了不寻大夫,寻我有何用。”
秦氏被噎地哑口无言,干脆不再拐弯抹角,让房中其他人都退出去,说有话要与他说。
“听闻陛下病了,你在御前伺候要多加小心。”
沈放心里知道她找他过来,不可能是真的关心他,只能是想打听与景帝相关的事。
但知道和真的亲耳听见是两回事,方才那些因为林湘珺而维持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上扬的嘴角缓慢地落下,双眼更是冷得刺骨。
可秦氏根本感觉不出他的冷淡,还在继续问。
“也不知陛下是什么病……”
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放直接给打断:“我倒不知,姨娘如此关心陛下的病情。”
“陛下的身子关乎国家社稷,我关心两句也是正常的。”
沈放眯了眯眼,不想再听她这样虚伪的假话,蓦地上前半步俯下身,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母亲若是还想安心当个太妃颐养天年,那我便劝母亲少说几句。”
秦氏愣了愣,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太妃才猛地瞪大了眼。
“你,你已经知道了,不,不可能的,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她顿了顿了,眼里突得冒出些许炙热的光,“是他,是陛下告诉你的,他知道了对不对,他记得我,定是他还记得我。”
沈放居高临下冷眼看她,往日只觉得她叫人心寒厌恶,厌恶到了极致又有了几分怜悯,她不过是这世上最可怜可悲的人。
之后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朝外走去。
烛心炸开火花,秦氏跌坐在地上,犹如疯魔了一般,一会笑一会哭,她就知道,陛下一定会记起她的。
沈放踱步回院子,杨意方才听见里间似乎有隐隐的哭声,担忧地前后跟着。
如今局势紧张,若是她管不住嘴,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坏了他们的计划那就不好了。
只是普通人可以想办法让他们闭嘴,秦氏却是沈放的生母,若是将来沈放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便显得有些棘手起来。
“郎君,秦姨娘这,要不要让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