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独留宋蔼和温冬在偌大的会议室。
目送两人离开后,宋蔼撞上了温冬的目光,但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别开了眼睛。
“温顾问,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没等温冬回答,宋蔼抬腿就想离开,但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叫住了。
“能麻烦宋警官带我去找李法医吗?我的脚不是很方便……或者您告诉我具体怎么走也行。”
走廊那件事之后,两人对双方的称呼默契地变成了温顾问、宋警官这样客套的叫法。
侧头低眸看了眼温冬无力悬在椅子上的脚,身侧的手松了又紧。
他才不会蠢到又一次受她摆布……
“我扶你去吧。”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转身扶起坐在椅子上,双眼期待地望着他的温冬。
别用这种极具欺骗性的眼神看着他。
一路上不出温冬所料,气氛果然怪异到了极点。
宋蔼顾着她的脚搀着她没错,但他离她足有一臂长,长手长脚青年男性的臂长横在中间,像是隔了一条宽阔的河。
要不是他们俩间这紧绷的气氛不允许,温冬其实还蛮想笑的。
闹个脾气都这么幼稚别扭,果然还是小孩儿吗?
两人走到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的时候,温冬突然停了下来。
一路上只顾低头看路的宋蔼抬眸看向她。
温冬迎着他带着疑问的目光问道:“宋警官您这是在怪我?”
在身份未暴露前,宋蔼也算得上主角团里的一员大将,她不是很想让他和自己离心,毕竟合作对象对她心存怀疑,于她的任务难免会有些影响,而且她还蛮喜欢这小孩儿的。
这冷不丁的直球打得宋蔼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只是觉得那件事可能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虽然当初主动提出要留在温冬住处保护她,是抱着也许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对门的林女士,履行他的承诺这种小心思的。
但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是他从未想过的。
看出宋蔼对她残忍手段的不满,温冬直视他,反问道:“您真的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宋警官。”
最后那声“宋警官”格外地意味深长。
被温冬用那双似笑非笑,黑到纯粹的眸子死死盯着,一种完全被人看透的寒意顺着脊背攀沿而上。
他似乎能看见倒映在她眼珠上,属于自己的肮脏画面。
宋蔼瞳孔微缩,正当他怀疑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温冬倏然移开了目光。
她说:“可是我不信。”
“林小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那巨大的敲门声连我都听见了,我当时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那人彻底消失,她会难过吗?”
温冬轻笑道:“你知道她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她说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死在那人手中,她没有先一步下手的原因不过是怕年幼的儿子被送进福利院,还背负着家暴男和杀人犯儿子的名号。”
“林小姐并非没求助过,但久而久之他们都不想管了。”
“听说宋警官是缉毒警察的遗孤,想必清楚吸毒者被判定吸毒成瘾可以对其强制戒毒,复吸的可能性有多大,更何况是没什么人想管气焰嚣张的家暴男,您真的相信他们只是缺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有人生来就是滩烂泥,自己扶不上墙,还恨不得拖周围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宋警官您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
踮脚站在小凳上的男孩强忍着眼泪,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人肿得高高的脸,“妈妈肯定很痛吧?”
为了不让儿子一个人呆在家害怕,她蒙住了他的眼睛,将他一起带来了医院。
林陶佳努力朝他笑了笑,温柔安抚:“没事,妈妈不痛。”
虽然没能亲眼看见,但他能想象爸爸用了多大的力气。
爸爸也踢过他,他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身体像是被一下子拆开了一样。
贾林远满眼心疼,像妈妈以前哄他般在她脸上轻轻吹了几下,“呼呼呼……痛痛飞走了。”
林陶佳微愣,抬起酸痛的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嗯,痛痛都被吹走了。”
贾林远轻轻抚了抚妈妈的肚子,“妹妹没事吧?”
那是带着天真的珍视。
眼眶微酸的林陶佳将手盖在了小手上,缓缓露出了个笑,“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贾林远愣在了妈妈的笑容中。
虽然以前妈妈也经常对他笑,但每次的笑容反而看着让他想哭,但这次的却有种雨天乍晴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妈妈在笑些什么,但贾林远也跟着傻傻笑了起来。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屋温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营养液x10,啾咪啾咪
赌
“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一男一女。
唐璐先笑着和林陶佳打了个招呼,“林小姐你好。”
“警官。”
林陶佳认出了他们,是之前来处理案件的警察,来这想必是想问她看到了什么。
唐璐关心道:“您身体怎么样了?”
林陶佳:“没什么大碍。”
唐璐询问:“方便现在问您几个问题吗?”
“当然,只是……”林陶佳看了眼还和她手握着手的儿子。
在小朋友面前谈论他父亲的死因确实不太好。
唐璐主动道:“我带小朋友出去玩玩吧?让赵队和您聊两句。”
“那就麻烦您了。”林陶佳朝她轻轻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转向儿子。
“妈妈和叔叔有话要说,小远让那位阿姨陪你出去玩会儿好吗?”
贾林远瞄了眼那个笑容满面的温柔阿姨,又看了眼目露鼓励的妈妈,才犹犹豫豫小声说了句:“……好。”
“小远真乖。”林陶佳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然后松开了他的手,“去玩吧。”
两人离开,房门再度关紧。
林陶佳看着房间中站得笔直的男人,提议道:“警官您坐下吧。”
站着俯视病床,确实会给她压迫感,赵立安从善如流地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道谢之后赵立安就直接步入了主题,“据我们了解,今晚的死者是您丈夫,您又是目击者,所以能请您详细讲述一下事情经过吗?”
林陶佳低眸沉默。
赵立安也没催,耐心等待着。
毕竟今晚的事于她而言确实是个很大的冲击。
良久后,林陶佳才轻声道:“一开始贾鹏飞正在家暴我,中途被温小姐喝止,他就转头冲温小姐去了,喝醉酒的他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听见保安说了句我怀孕了,就硬说那个保安是奸夫,二话不说就和保安打了起来。后来也不知道他们俩哪来的刀,争夺间保安绊倒贾鹏飞,刀就插进了贾鹏飞的脖子。”
前面的话和温冬的证词相差无几,但她的最后一句话让赵立安眼眸微眯,“您说……是那个保安绊倒贾鹏飞的?”
林陶佳尽量直视着他锐利的目光,顶住压力道:“对。”
赵立安盯着她再次确认了遍:“是您亲眼看见的吗?”
但这次林陶佳的回答依旧如同上次般笃定:“是。”
两人对视,气氛莫名开始紧张起来之际,赵立安换了个问题,“杀人之后,保安有和温冬说什么吗?”
林陶佳思索了会儿,“有……好像是说他不是故意的,让温小姐在警察面前为他作证。”
赵立安点点头,“事发前你给温冬打过电话,你想让她帮你?”
林陶佳:“是。”
赵立安:“你和温冬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陶佳:“大概一个星期前,来的还有你几个同事。”
赵立安记得那次,为了搜集有用信息,他让宋蔼和猴子去周围住户那儿探访,温冬和李映川也跟着去了。
“那你们这近一个星期来,交流频繁吗?”
林陶佳摇头,“我们就只见过那一面。”
就只见过一面?
“那你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向她求助?你怎么确定她就会帮你?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向熟人求助吗?”
面对赵立安的连环问,林陶佳只是垂眸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道:“不确定,因为没人会帮我了,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温小姐那天说过会帮我,为了孩子,我想试试。”
没有把握,但为了孩子她愿意一赌。
幸运的是她也赌对了。
看着脸上伤痕累累,眼中却暗含坚韧的女人,赵立安心情有些复杂。
“我知道了,那我就再不打扰您休息了。”
“警官慢走。”面对赵立安离去背影,林陶佳温柔坚韧的表情渐渐淡去。
她并非不清楚在警察面前指认任余意味着什么,但温小姐是在绝境中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
她上次袖手旁观了,这次总得为温小姐做点什么。
反正那人也是罪犯,坐牢是应该的,是什么名头并不重要。
*
由于风声未被走露,一开始任多还以为任余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才迟迟没回来。
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要是哥真被什么事绊住暂时回不来,也该和他说一声,不该像现在这样什么消息都没有。
联系不上任余,耐着性子静观其变等了两天后,他压着声音装任余熟人给和他一起工作的保安大爷打了个电话,询问任余的去向。
但那大爷说他也不清楚任余去哪了,反而让他如果看见任余,让他赶紧回来,说是老板对于他撂担子不干的举动非常生气,现在已经在物色新的保安了。
虽然任余住处屯的食物还有一些,但任多实在是待不住了,他总得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和手套,口罩捂脸,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后,任多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任多缩着脖子低头往前走,看起来和街上怕冷的行人无异。
走着走着,任多突然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他没有莽撞地停下脚步四顾,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随着耳机中的一声令下,街旁有些人不再隐藏,快速朝心生戒备的任多聚拢。
见有人冲他围过来,任多也顾不得什么了,拔腿疯跑。
虽然任多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人扑倒,一把摁在地上铐上了手铐。
想到之前听到任多断的是左手,为了避免他逃脱,宋蔼将他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铐在了一起。
“你们谁啊?凭什么抓我?”
被抓住的任多不死心地想爬起来,宋蔼膝盖顶住他的后腰,把他又摁回了地上,压着声音警告道:“别动警察。”
任多挣扎的身体微僵。
“警察也不能乱抓人啊,我犯什么法了?”
话音刚落,任多就看见一个男人穿过那些人朝他走过来,左眉骨有道疤,看上去很不好惹。
他蹲了下来。
紧接着他眼前一亮,脸上一凉。
那人薅下了他帽子,还扒了他口罩。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任多。”
乍然听见自己名字的任多瞳孔猛缩,被日光晃得眼花的他听见男人说了句“带回局里。”,他就被两人反扣肩膀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