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原本可以像以前一样威胁她,让她救下李映川,但在漫长的时空牢狱中祂想清楚了一些事。
原本就是祂的世界出现问题,请她来帮忙祂非但什么都做不了,还让她差点就被李映川给杀了。
这个启点能将两条时间线接成一个闭环,现在的幼年李映川被她救下之后,剧情成功重启,她可能会再经历一遍这些糟糕的事。
骗着她,让她去开启这个循环的开端,似乎对她太不公平了。
穿过时空洞的李映川自杀了,要是连这个启点的李映川也死了,失去其中一个支柱的这个世界将彻底停摆,重罚祂是逃不了了。
但在对温冬说出她其实还有第二种更好的选择时,祂就已经做好了被惩处的准备。
毕竟之前为了彻底完成任务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她轻易地就向祂提出了“杀了李映川”这一想法。
如今有了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她就能从这个世界全身而退的选项,她绝对不会放过的吧,毕竟她的性格如此。
更何况李映川还差点杀了她,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子。
「没有影响。」
骗人的吧。
此时的温冬没心思和祂争辩这些,顺手捞过了墙角的一根铁棍。
她道:“可是对我有影响啊,我不想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李映川,更不想李映川经历这些事。”
见大楼的门已经落锁,温冬仰头看向4楼,迅速锁定院长办公室的方位。
「为什么?」
站在办公室窗户正下方的温冬撕下部分裙摆将铁棍绑在了背上,“什么为什么?”
「他差点就杀了你。」
“我这不是还没死嘛,那颗子弹就当是我对他撒了那么多谎的报酬吧。”
对于惜命的温冬说起这种话来态度随意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死活,法则难以理解。
「你不是很想回你的世界吗?」
“是很想,但我现在更想去救李映川。”
她不想再一次抛弃他了。
黑字没有再接连变换了。
变化巨大的温冬让法则产生了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的错觉。
之前祂被大天道强制召回,虽然不能和外界联系,但祂的视听是没有被封的,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祂是都看到了的,但现在貌似完全脱节的祂是什么情况?
确认背上铁棍绑牢的温冬熟练地攀上了外墙上的管道,纵然裙摆多多少少有点阻碍,但她攀爬动作仍旧算得上是迅速敏捷。
在那段几乎被尘封的遥远记忆中,她经常这么干。
那时的她如同只惊慌失措逃窜的小老鼠,宁愿在危险的外墙上面对悬空感,和脚底下随时都要将她吞噬的黑暗,也不愿面对那人恶心的嘴脸。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后来就算逃离了圣心孤儿院,她仍旧对攀爬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着。
纵然危险,却能让她有片刻的逃离感。
在温冬矫健的动作下,4楼很快就到了,有男人刻意压低的辱骂声模糊地从紧闭的窗户中泄出。
温冬试探地从窗沿地探出双眼睛,却发现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难以窥见屋内情形。
她轻缓地推了推窗户,窗户很轻松地被她推开了条缝。
温冬松了口气。
还好细节也和现实世界中的圣心孤儿院一样。
她知道院长办公室的这扇窗户锁是坏的,坏了很久都没人修。
窗户一开,男人的辱骂声听得更清晰了,但温冬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始至终就只听见了中年男人的声音,没听见被打孩子的呜咽声。
她心下猛然一沉。
虽然法则没提醒,人就肯定还活着,但连声音都发不出了,情况也好不了哪去……
温冬恨不得现在手上能有把大斧头,冲进去她就把那畜生头给砍了。
纵然心急如焚,温冬还是压着自己的动作,轻之又轻。
虽然那畜生远远比不上青年男人,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他的力气于她而言还是很大。
先不说她正面对上他有没有胜算,现在李映川还在他手上,她不想李映川出什么意外。
撩开窗帘一角,能看见办公室里没人。
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亮着灯,声音也是从那传出来的。
确定院长位置之后,温冬手脚利索地翻进房间,悄悄解下了背在后背的铁棍。
小男孩拼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双手护住头,在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的踢打下,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痛呼逸出。
他知道痛苦的呜咽只会让院长更加兴奋。
小男孩埋头默声隐忍着,浑身痛到发抖的他眼中有阴暗神色浮现。
这种事,这种被人宰割的生活究竟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等他长大吗?可他现在就想杀了这个用恶心目光盯着他的男人……
小男孩感觉自己像是泡在了黑暗的海底,使人疼痛的海水渐渐渗入骨髓。
以痛苦为食的藤蔓得到滋养,在他清澈如川的眼底蜿蜒扩张。
“咚……”
一声巨大的响声过后,落在身上的踢打没有征兆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像是有人重重摔倒在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男孩还是谨慎地没有将头露出来。
很快,他听见了古怪的声音。
像是铁棍砸在肉上的闷响,一下比一下重。
可屋内不是只有他和院长两个人吗?棍子也不是落在他身上……
还是没忍住好奇,小男孩悄悄从手臂中探出了只眼睛。
一抬眼,他看见了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接连不断的闷响正是她挥着铁棍砸在地上中年男人身上发出的声音。
中年男人都一动不动了,她手上的动作却几乎没停过,面无表情,眼神像是要杀人般。
而对他施暴的男人此时像堆垃圾一样被踩在女人脚下,生死不知。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女人挥着铁棍的手一顿。
而看着这副场景出神的小男孩不小心对上了女人的眼睛,他眼睫微颤。
不该看这么久的,被她发现了,她应该不会放过他吧……
女人不但没有想象中被人偷窥的不悦,她看了眼地上的院长,又看了眼他,似乎有些……尴尬?
被小孩那双圆溜溜的清澈眸子盯着的温冬表情微僵。
完犊子……
太生气了,刚刚满脑子都是把这老畜生捶成肉饼的想法,忘了李映川还在这了,她刚刚那狰狞的表情和凶残的动作该不会吓到他了吧?
默默收起了手中已经沾血的铁棍的温冬紧急进行了一下表情管理。
眉眼舒展的一笑让温冬脸上的阴沉散了个尽,她温柔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特别不舒服?”
相貌好的人总是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产生好感,尤其是温冬为了和他说话跪坐在了地上,并未贸然接近,而是隔了段让他感觉到心安的距离。
小男孩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浅色眸子盯着她,像是在观察她。
不同于长大后狭长深邃,不戴眼镜修饰就很容易给人压迫感的眼睛,此时的李映川眼型偏圆,浅棕瞳孔如同对被浸在水中的纯粹宝石一样,软萌又无害的幼崽模样看得温冬心软。
她还注意到了在灯光下李映川脸上反光的水渍。
明明小小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成功地揪痛了温冬的心。
这么小的孩子,究竟得经受多少才能对老畜牲的殴打这么习以为常……
正是因为温冬了解,她才更觉痛心。
这就是她为身为大反派的李映川设置坎坷命运的开始吗?
将她的苦难加到他的身上。
温冬的手下意识伸出去想擦去他脸颊上的泪,但瞥见他防备的目光,手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她轻言细语地征求他的意见,“肯定很疼吧?姐姐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小男孩被低头询问他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所吸引了,他仔细地盯着她,像是在解什么难以理解的题。
她脸上的表情……
很像是他在孤儿院之外偶尔看见的,小孩不小心摔倒后,父母脸上的表情,但她脸上的神情似乎要比他们复杂很多。
可他并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对他露出那种表情?
思索了会儿,小男孩看着眼前温柔的女人轻声问道:“可以带我离开吗?”
他既不问她是谁,也不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他的第一句话是问她能不能带他离开……
像是想要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抓住点什么,不管是稻草或者别的,什么都好。
在他身上温冬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在那时,院长还不敢对他们实质性地做些什么,但就算这样,她还是连他的触碰都觉得恶心。
她不配合,所以她经常挨打,一开始会觉得很痛,难以忍受,迫切地希望有谁能来救救她。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他能救下她,她一定会倾尽所有报答他。
所以……现在的他也是处在这个阶段吗?
她救下他之后,他才会记了她整整二十年。
那当时得知她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在骗他,甚至就连不会离开也是骗他的,他该是有多绝望?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10么么么!
码了一晚上,差点字数归零的我心脏停跳,还好把稿找回来了,泪目
像是救下了她自己
不但一手著成李映川的悲惨命运,还为了自己欺骗了视她为精神支柱的他,为他本就坎坷的命运雪上加霜。
如果不是这么一遭,她根本不清楚她究竟对李映川做了什么,就这样的她竟然还有脸对李映川说喜欢。
她真是个过于残忍的人,一如李映川最后对她的评价。
过于繁杂的思绪让温冬愣了下,以为她在思索怎么拒绝的小男孩将头埋回了手臂。
果然,没有人会想要带走一个累赘。
温冬被小男孩的动作唤回神思,见他像是误会了,她连忙解释道:“我没有不乐意,只是你刚刚的话让我突然记起了……我弟弟,所以才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我的答案是当然可以。”
“让我带你离开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嗯?”
温冬的每句话如同发自肺腑般诚恳又温柔,闭合的蚌在她的柔言蜜语下张开了个小口。
男孩试探性探出的那双浅棕色眸子盯着眼前向他伸出手的女人看了许久,像打量着突然走近想要抚摸它的陌生人的小兽。
良久后,小男孩终于动了。
他将手搭上了女人向他伸出的手中。
他看出了女人对他没有恶意。
他也并非就这么相信了陌不相识的奇怪女人说的一定会对他好这种话。
他只是想让她带他逃出这个囚笼。
得到他的回应似乎是什么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女人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
她轻轻回握他满是青紫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他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瓷人。
从未感受过的珍视让小男孩感觉到奇怪又别扭,手背上的淤青痛中带上了点被羽毛拂过的痒。
“我们该走了,还站得起来吗?”温冬朝蜷缩在地上的小男孩又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了一个想要抱他的姿势。
小男孩瞥了眼她向他伸出的第二只手,点了点头,收回放在她手心的手,自己两只小手撑在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温冬自然地收回了手,“对了,你都要跟我走了,不能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我叫温冬,温暖的温,冬天的冬。”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低眸看着她,抿着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