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刚才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他不会说的。而且正如他所说,就算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慕清衡的秘密,问出了所有她曾经不知道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
斯人已逝,何堪再问。
慕蒙慢慢咬着唇,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光芒稍有暗淡,再次看了眼扣得紧紧的门扉——仿佛为它的主人无声地诉说着拒绝。
慕蒙一点点转过身,步履缓慢地走下台阶,渐渐走远。
她辗转来到慕清衡的长烬殿。
从前她就觉得他宫殿的名字总带着些不吉利,如今念来果然如此——生如烈火,长留余烬。
这里破败不堪,门环上生了一层细密的蛛网,地缝中长出不少乱糟糟的杂草。
他人死了,带着秘密、不为人知的委屈、洗不清的污点,永远在无尽崖的深渊中坠落。
他犯过错,也尽数弥补。
开启重生之阵,将那些命债一一偿还。
勾结魔族,对姐姐造成的伤害,他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慕蒙缓缓叹了口气,她一直觉得,做人爱该爱的彻底,恨也要恨的分明。可是对慕清衡,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回想他了。
默默呆立良久,慕蒙抱膝蹲下,从怀中拿出一朵刚才路上摘的玉兰花——原先,慕清衡的庭院中也中有许多玉兰花的,但这么多年无人打理,开败了的花早就零落成泥。
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将洁白柔软的花轻轻放在慕清衡宫殿最上面一级的台阶上。随即缓缓地闭上眼睛。
片刻后,慕蒙睁眼,清澈分明的水眸仿佛驱散迷雾,只剩下一片澄净。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地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曾经亏欠过她。
那么她也亏欠他一次。
她不会再问爹爹,也不会再查这件事情;她不会再想起他,也不会再来看他了。
扯平了。
……
在那之后,慕蒙再也没有梦见过慕清衡,她在天族又住了几日,便返回了昆仑境。
天族人多,要应对的事情也多,哪里比得上昆仑境清净自在。
逢息雪自然也跟着她回来,他住在昆仑镜的边隅,与她相隔了数里,就像曾经她不闭关的日子一样,逢息雪绝对不会来打扰她,安静的让人常常忘记还有他这么个人。
这天晚上,慕蒙搬了张藤椅放在庭院,拿了半壶桂花酿,心血来潮的赏月。
月色朦胧,繁星点点,慕蒙眯着眼睛啜饮了一口酒,唇角翘起眉目舒展。
“蒙蒙,自斟自饮没朋友,喝酒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才饮了三杯,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朗笑,月流天踏着月色走进来。
慕蒙眼睛亮了一亮,招手道:“月哥哥,快坐这,我可好久没看见你了。”
月流天神态自若的信步走来,一掀衣摆坐在慕蒙对面,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饮下。
“你怎么会突然到昆仑境?该不会是来特意看我的吧?”
月流天笑道:“我俗务缠身,倒确实想特意见你,但哪里有时间?这次要跑一趟昼山,刚好路过你这里,便进来看看你。”
他又喝了一口,轻笑着放下酒杯:“蒙蒙,这次北疆蛇蛊之乱,你做的不错。”
慕蒙侧头望了他一眼,他眉目含笑,神色间自有一股倜傥风流,目光满是赞许之意。
慕蒙眨了眨眼睛,温声道:“月哥哥,我是不是叫你为难了?你一向在妖族主张与天族交好,可我一出手,便将那些蛇蛊杀了干净,这些日子你该是很辛苦。”
“怎会?”月流天立刻摇头,落落大方的向后一靠,舒展的将手臂放在扶手上,“我还要谢谢你呢,帮了我一个大忙。那些蛇蛊在人界横行无忌,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丢的都是妖族的脸,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说来惭愧,我却因多方制肘束手束脚,有心而无力。”
他举了举酒杯,“还好有我们蒙蒙,神勇无比,帮月哥哥解决了心头大患。”
他说罢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慕蒙也弯了弯唇角,为自己倒上满满一杯,“月哥哥,我辜负了你的心意,实在是很对不起你。”
从前便罢了,这一次她几乎是亲手斩断了她和月流天之间的所有可能。站在北疆那片土地上时,她脑中想的只是如何快速稳妥的杀光所有蛇蛊,连路照辛都想到并提醒她,这种做法会断送她和月流天的缘分。
但她还是做了,不仅仅是心中的正义感使然,还因为她的确不想给月流天任何幻想,平白的耽误他。
月流天无奈一笑,到底没忍住伸手轻轻敲了下慕蒙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才来这跟你说话。蒙蒙,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把我当兄长,当朋友,那么你在决心杀那些蛇蛊的时候,便不会因我而矛盾纠结,心生难过。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