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五口隔着牢门哭得撕心裂肺,谁见了不会动容。
左槐心酸不已,不忍再看,移开视线发现王准早就撇开了脸,眼眶已经红了,他低低叹了一声。
没有人催促沈家人,其他被放出来的女眷仆役们也都在一旁哭得伤心,哭声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痛苦和酸楚。
大家都不知道,这一别后,对沈家人来说是否就是永别,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还在牢狱里,屠刀随时就会落下。
“太宰,要不就让老封君见见儿子吧?”审刑院知院独孤容秀低声对吴慎说。
先头沈老封君就说想见一见儿子,被吴慎拒绝了。现在独孤容秀竟说了此言,他一向表现得克己复礼,对己对人都很严厉,能说出这样的话委实不让人不诧异。
蒋鲲、赵晧皆侧目。
吴慎摇头,道:“出宫之前,你忘了官家说过什么话了?”
独孤容秀垂了眼睛。
出宫传诏前,梁帝双眼充血近乎嘶吼般下令:“不许任何人去见沈震,不许任何人,任何人!”说句大不敬的,那形容同恶鬼也有没什么区别了。
吴慎暗自叹息,上前去扶起沈老封君,道:“唐大娘子,回家去吧。”
沈老封君抬头向吴慎投去一眼,那眼神,让历经不少风浪的吴慎竟有些心底发怵,没忍住,送来了扶起沈老封君的手。
“多谢吴太宰。”沈老封君拭去脸上的泪,对吴慎,还有其他几人点了点头,再转向自己的孙儿,“虎头,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知道吗?祖母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们救出来。”
沈挚先是点头,然后又疯狂摇头:“祖母,您放心,孙儿定会好好的,祖母您别……您回家了好生养着,别再为旁的事劳心劳力了,是孙儿不孝,都是孙儿不孝,祖母您别……”
沈老封君用力拍了拍孙儿的肩,对儿媳庄氏、两个孙女儿和其他沈家女眷与仆役说:“我们走。”
庄氏哭得几欲昏厥,握着儿子的手不肯松开,连连嘱咐:“儿,我儿,你定要好好的,要好好的,啊……”
沈家两个姑娘沈徽纯沈徽纭嚎啕大哭,喊着:“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沈挚深吸一口气,半蹲下来隔着牢门对两个妹妹说:“你们已经是大姑娘了,祖母年纪大了,母亲身子一张不强健,又受了此番大罪,我与父亲都不在家,家中就靠你们照应。我沈家子顶天立地,就没有胆小如鼠之辈,女子亦能比肩男儿郎!”
两个女孩儿虽哭得厉害,点头却很用力,目光亦坚毅。
沈老封君抹了抹眼泪,又说了一句:“我们走!”
庄氏、两个沈姑娘、女眷仆役们跟着老封君一起慢慢往外走。
台狱的大门敞开,外头的天光照了进来,刺眼却让黑暗中的人向往。
沈挚挤着牢门的缝隙,目送家人们出去,直到再看不见。
哐当一声,门又被关上,台狱又回到阴森黑暗的样子。
沈挚的身子脱力地沿着牢门滑下,双臂抱膝,头埋下,嘴里无声的不停的念着一个名字。
王妡,王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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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赦了沈家女眷准其还家的消息,在沈老封君进宫去谢恩的时候就几乎传遍了全启安城。
不少酒家食肆茶社都是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京城百姓都很高兴,他们齐心协力为沈元帅一家鸣冤了呢。
闵廷章等人一直在注意朝堂的动向,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动了起来,几人去准备马车接人,几人去沈府安排打扫收拾等着老封君和夫人回家。
幽州汉子们常年被边塞风沙吹得粗糙的脸庞尽是喜色,老四跟闵廷章说:“还真让王大姑娘给办成了。诶,我们当初怎么没想到请谢老太师出马呢。”
闵廷章摇头:“你以为随便请就能把谢老太师请出来?”
“难道谢老太师还看人下菜碟?”老四道:“那王大姑娘面子可真大。”
闵廷章说:“是时机。时机不对,谁去请都请不到。”
“时机?”幽州汉子们齐刷刷疑惑。
闵廷章解释:“谢老太师的嫡长曾孙以前在捧日军里做了个中郎将,元帅出事后他就火速调离了捧日军。这不是太子和三皇子监视泉香阁把捧日军指挥使金柄给扯了出来么,谢家的人恐怕是知道什么内幕,唯恐引火烧身才让谢家子调离了。王大姑娘用此事唬了唬谢家,果不其然,谢家的确知道什么并且心虚,谢老太师为了不肖子孙也只能出面了。”
幽州汉子们恍然大悟,原本对谢老太师十分的感激立马打了个对折。
“亏我还想提着仪程去谢家呢,不去了不去了。”老四哼哼唧唧。
黝黑脸的老大拍老四的脑袋,斥道:“快去沈府收拾了,不然老封君她们回来了没地儿落脚。你有那闲钱还不如去置办些仪程给王大姑娘作谢礼。”
“就是啊,王大姑娘劳心劳力,难道不比谢老太师该谢?”老十四扛着一个箱子路过,顺便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