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主编问到犀利的问题:“傅先生觉得自己现在算是资本家么?”
傅元宝沉默了许久,随后开口:“如果按照旧思维,雇佣超过8个人就算资本家。那这个世界上资本家数量太多。资本论上说,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你能说所有雇佣超过八个人,就算肮脏了吗?”
姚主编当然不会认同:“不应该这么算。”
前些年因为赚得多被当投机倒把抓进去的,很多早早被放了出来。上头对资本家的批判没这么个意思。
傅元宝应了一声:“我是商人。什么买卖都做。你采访我,有利可图,我接受采访,有利可图。这个利不一定是钱。它可以是名声,可以是感情。就像最古早的以物换物,等价交换。”
姚主编不由自主顺着傅元宝的这个思路去理解。
似乎傅元宝做事,确实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采访完,姚主编拿着最后采访稿离开。人仿佛熬了三天的夜,疲惫了很多。
傅元宝没多客套,简单送姚主编到了门口。
姚主编满脑子还是傅元宝说的那些,临着走没忍住,问了一句私心的话:“傅先生,你对小奶奶好也是有利可图吗?”
傅元宝站在门口,语气很淡:“她先付了代价才把我拉扯到这么大。一报还一报,我一直算得很清楚。”
姚主编怔了一下,发现这确实符合傅元宝的想法。小奶奶养大了傅元宝,所以傅元宝给她养老送终。也难怪傅元宝凶名在外,可大多数人都乐意和傅元宝做生意。
只要谈妥了条件,傅元宝应下,他就会做到。
不过细究去想,话听上去到底不太好听,有点唯利是图。小奶奶养大他,绝对不是指望他养老。也难怪阳城傅家那边一直是用“贪利小人”来形容傅元宝。
姚主编朝傅元宝客气笑着说了声:“走了!”
傅元宝没说什么,目送司机王叔开车送姚主编前往阳城出版社。
日子没过几天,阳城出版社排着周日的阳城日报。
编辑部里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姚主编采访傅元宝的那篇放上去。放第二页吧?”
“对,第二页。”
“《春居》首期放上了吗?”
“放了放了。旁边还加了个诗。”
“最近月饼不是花色不错嘛?那篇也放上。”
“头版还是得放大新闻。哎,对,就那篇!”
排完版,校对审核,最终走流程下印厂。
报纸按照先前的配送方式送出去。阳城编辑部将作者们的汇款单和阳城日报一块儿送到了相对应的作者手中。
属于三木的这一份汇款单和报纸,被送到小河村胖老头店里。这是桑晓晓在信封上留下的寄件地址,也将成为短期内她的收件地址。
胖老头收到了这两样东西,整天乐呵的,好像家里孩子出息了一样。
好巧不巧,他这点见着李蔓到店里买盐。
村里头大多数人家穷,柴米油盐经常借来借去。李蔓这张嘴说出话来不大好听,可到底也算村里人。不少老一辈看她不容易,时不时会给她点生活用品。
盐是必需品,总归要买点的。
胖老头见李蔓就想起李蔓跑了的赌鬼前夫,又一下想起桑晓晓说她可悲。他人还算不错,结账的时候和李蔓多说了一句:“李蔓啊,人这一辈子得多靠自己。”
李蔓刻薄驳了他:“我还不算靠自己?我这辈子全吃了别人的亏!”
胖老头“哎”了一声,拍了下柜台:“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大家伙都靠自己。你也确实全靠着自己。”
他有点恼自己。怎么桑晓晓说的时候,娇声娇气可有道理,他说起来就哪儿哪儿都不是那个味。
他本来是不想当着李蔓的面说桑晓晓的,可到底没忍住:“桑家闺女说,人要自己会赚钱,还得要别人乐意为自己花钱,那才叫本事。”
李蔓一听到桑晓晓的名字,火就蹿起来:“我要长那张脸,我也有这个本事。”
胖老头这就不乐意听了:“谁只是靠脸了?她光是一手字就写得比村里人谁都好看。书也读得高。她就是没长这样,以后也出息。”
李蔓恨得不行,拿了盐就走。
胖老头在后面嘀咕:“一个个说她脾气大,我看你们没一个脾气小的。”
回去路上有好一段路。怒火烧着走的李蔓,火越烧越旺,又恨自己脑子里全是关于桑晓晓那些话。她是真的恨,恨桑晓晓,更恨她自己命不好。
或许种田一辈子靠田吃饭,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就像那老头说的,桑晓晓就算没那张脸,她要是考上了大学,以后有出息的日子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