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刚刚止住,便听见马夫长“吁”一声,而后马车缓缓停下。。
“叩叩”两声,车壁被敲响,是阑珊,只听她道:“公主,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温盛四下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处已远离是城中,此刻人正在两人正在荒林之中,四下皆是高耸的林木,已至秋日,地上是纷纷枯黄的落叶,多日的干涸,连这些撑天大树也枯败了许多。
忽而一阵风缓缓而过,空气弥漫过来一股淡淡刺鼻的腐臭味,温盛皱眉忍不住拿袖掩面。他看向静和,正要问她这是何处。却见她头也不回的,往丛林深处去。
温盛无法,只得抬脚跟上了她。
越往里头走。那股腐臭味越是浓烈。温盛心头渐渐有了一个猜测。却有些不敢置信,只是这味道他实在熟悉,前世里他常伴着这个味道入睡,这味道几乎深刻入他的骨髓。
直到他看见。堆得比两人还要高的尸首,才不得不相信,这个女人竟然将自己拉到了乱葬岗里。
简直是个疯了,他压下心中震撼,面上却仍旧端着一副为时不恭的样子:“小师傅为何带我来此?”
静和这才转转头看向他,眼里头满是苍凉与悲悯,她指了指堆积如山的尸首:“温公子可知道,这里每日要送来多少尸首?”
温盛闻言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人总归是要死的。”
他见过的死人多的去了,战场上每日死去的,远比这处多得多,谁也不是生来就铁石心肠的,他会冷眼如斯,自然是见过了人世无常。
他心下嗤笑,这小师父也是天真,以为光凭这幅场景就能劝服他,未免有些小瞧了他了,他忍下心头笑意,只是冷眼看着她。
却见她平静的点了点头,眼睛清澈干净的看向他道:“是,人总归是要死的,这是人事常事,即便是你我也逃脱不过,你说可是?”
温盛闻言心头忽生起一丝不好的感觉,他还未来得及问。就见面前女子忽然一笑,转身指了指,堆的比人还要高的尸堆,冷静的道:“你猜。那些得了疫症死去的尸首,可在里头?”
温盛不可置信的眼眸忽然睁大,被面前女人的疯狂惊的连呼吸都凝滞住了。
只听他难得慌乱的一声怒吼:“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将我带到这里?”
静和面对他的暴怒,只是冷静的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不也没问,不是吗,一路上,你但凡问一句,我必如实打你。你若不愿意来。我也没机会带你来。”
“你太高傲了。你错失了太多机会了,你总以为你能稳妥的把握住一切。可如今呢?”他自持自己天定,却恰恰拜在这不可一世的自信上。
温顺哪里想到,她竟然敢拿自己与他的性命作赌。
他思绪渐渐清晰,忽然冷冷的笑着看她邪佞道:“若我就是宁死也不愿意帮你呢。”
“你不会的,你太惜命了。”静和笃定道。
“惜命,笑话,你怎么看出来我性命。”他面上却笑着,眼里却是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慌乱。
而这丝慌乱,正叫静和抓了个正着。
“在监牢你那样脏乱的地方,你依旧可以一身洁然。若是不细心打理。怎可能半分不染尘土。这是其一,第二刚才我去你院里找你,屋子里不出意外又是一堆书籍,你这般求贤若渴的人,恨不能将世间所有的书都装进脑子里。你这样的人怎可能愿意死去?再者。你带着前世的遗憾和执念,才会不惜涉险到此,事情未完成。你也不能轻易死去。你说的可对。”
温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倒是我小瞧了你。”
“不是你小瞧了我,是你太高傲了,你目中无人,你自以为重活了一世。对一切万事万物都心中有数。可意外的我就是你命中那你无法掌控的。一个意外。”
温顺一双冷寒的眼睛看着她,滔天的愤怒渐渐平息,渐渐的冷静下来:“即便你将我带到此处,你我也未必会染病。只要我没得上,你便没机会威胁我。”
静和坦然的点了点头:“是未必会染上。”
她顿了一下又道,言语柔柔缓缓,却带着森冷之意:“但你知道的。一次不行,我还有第二次。第二次不行。还有第三次。总归会有一次成功的。你目下毕竟你现在是在我手底下。用你一人性命搏姜城全城百姓性命!值了。”
她这幅疯魔程度,实在是让一向无所无谓的温盛也起了胆颤之意,他思索片刻道:“你不是信佛的吗?怎敢滥杀无辜?”
只听她言语里带着决绝,纤弱的身体里是无可撼动的力量:“这个你放心,且不说你会不会死,如果你真死了,我也会陪你一起。等下了地府。我在同佛祖赔罪,下阿鼻地狱也是我罪有应得。”
这个女人的疯癫与大概远远超过了温盛的预料。
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纤弱的女人。许久不知说什么。一时间两厢无话。忽听男人嗤嗤的笑了起来,那笑声穿透丛林。带着无尽的释然与无奈:“回去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必言之不尽。”
最后到底是他先妥协了。
直到如今静和才深深的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赌赢了。她满目凄凉的又回身看了眼。堆积如山的尸骨,垂首默念了几句经文算是超度了这些亡灵,才抬脚离去。
静和出府不过一刻。孔冶那处便收到了消息。他忙扔下手中的事务,一路飞马扬鞭而来,却到底是慢了一步。
阑珊听见马蹄声,忙侧目看去。一见实孔冶仿若见到了救命稻草,忙迎了上去道:“将军,公主在里面。”
孔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瞧见丛林里走出来一男一女。最前面的便是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