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几名制糖的工人都在场, 许氏忧心忡忡道:“姜氏给的价高,萝卜疙瘩都卖到了她家,咱们这边眼看就用完了, 熬不出糖来, 这作坊便散了吧!”
林悠然表现出一副年少气盛的模样,反驳道:“制糖方子本就是姜氏从豆腐坊偷学的, 没的做贼的还没退, 咱们倒先退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
许氏叹了口气, 道:“你想怎么做?”
“不就是提价吗, 她提, 咱们也提!”
当天下午, 林悠然就提高了甜菜的收购价, 恰好比姜氏高了两文,农户们纷纷倒戈, 腆着脸将甜菜送往豆腐坊。
姜氏得知此事,连忙写信送往雄州, 请她那个做官的叔父定夺。
回信来得很快, 上面只写着一个字——“收”。
于是, 姜氏咬咬牙在林悠然出价的基础上提高了一文。
她提, 林悠然也提, 两个人你一文,我两文,原本五十文就能买一小车的甜菜,愣是被姜氏提到了三百文!
这下,农户们反倒不急着卖了,都在观望着林悠然会不会再次提价,妄图坐收渔利。
不料,林悠然那边却没了动静。
姜氏慌了,再次写信送往雄州。这次回信写得很长,意思也很明白。对方指示,让姜氏不用在意价格,继续收甜菜。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截断林悠然手中的糖稀库存。
林悠然和李小娘子签了订单,李小娘子又收了雄州各大食肆的定金,食肆已经把下月的菜单公布出去,噱头就是这样稀罕物——甜菜糖稀。一旦到了日期没有糖稀供应,不仅要按协议赔偿,还会信誉大损,想要再谋求合作就难了。
这时候,姜记就可以带着大量糖稀华丽出场,趁着各个食肆着急要货同他们签订长期契约,从而彻底垄断雄州市场。
不得不说,算盘打得极精,不幸的是,他们遇上了林悠然。
姜氏把甜菜的收购价提高到三百文之后,林悠然没有继续提。当然,她也没闲着,而是暗地里请马老大从东西二京低价收来上千斤甜菜。
然后,她便找了一处远离人烟的破庙,将一部分甜菜熬成糖稀,继而请水牛等人秘密送到李小娘子的商铺。剩下的几百斤则分发到值得信任的几家农户手里。
这些农户要么得过林悠然的帮扶,要么敬佩她的为人,不仅果断地以低价把甜菜卖给林悠然,还自发地帮她去其他村子收。林悠然自然不会让他们吃亏。
布置好这一切,林悠然佯装落败,放出话去不再提价。
于是,那些手里压着甜菜的人家纷纷行动起来,一车车往姜氏家里送,其中就包括林悠然安排的那几家。
有趣的是,林悠然还把自家剩下的几车甜菜归拢起来,让二丫和四郎拉去卖。
彼时,姜氏门前围了一大群人,瞧见两个小家伙,笑着打趣:“你家不是也在制糖么,怎的还要把甜菜卖到对头手里?”
林四郎咧着小嘴,笑嘻嘻道:“阿姐说了,反正糖稀做了也卖不出去,不如趁着价高把积压的萝卜疙瘩卖了……有便宜不占,就是大傻蛋——这句不是我阿姐说的。”
众人一通哄笑。
姜氏的脸就像吃了苍蝇一般。然而,她又不敢不收,生怕林悠然一气之下反悔了,坏了大事。
就这样,在林悠然的运作下,姜记以极高的价钱一口气买了数千斤甜菜疙瘩。
李小娘子那边也配合演戏,做出一副“林悠然供不上货,两个人即将决裂”的模样。
在双方天衣无缝的配合下,姜记信以为真,夜以继日地熬起了糖稀。雄州姜记的掌舵人也开始明目张胆地与各大食肆商铺接洽。
林悠然趁着姜氏的糖稀熬出来,而雄州那边尚未签订合同,突然放了个大招——
她当众公布了甜菜制糖的方子!
仿佛一夜之间,保州、雄州和东西二京满大街都在议论甜菜制糖。农户、商户、富贵人家乃至皇亲贵戚的厨灶间不约而同地生起灶火,尝试着熬糖稀。
一时间,甜菜制糖如同点茶焚香一般,成了坊间的新风尚,哪家要是没有尝试过就是落伍,就是不风雅!
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自然少不了赵惟谨在背后推波助澜。虽说只是一时的,但足够让姜记跌一个大跟头。
雄州,李小娘子的订单如期交付,而姜记的大批存货悉数砸在了手里。
姜氏做事不利,导致姜记赔了大笔银钱,娘家那边一气之下跟她断绝了往来,姜氏披头散发滚在地上大哭。这下,她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往后儿子娶媳妇、女儿嫁人都要受连累。
姜记掌舵人使阴招坑害商户不是一次两次了,刚好这回让竞争者揪到小辫子狠狠地参了他一本,恐怕官位不保。
只能说,活该。
但凡姜氏不卑鄙无耻地利用许氏偷师,但凡姜记做事留一线,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