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郎猫着腰进屋,热腾腾的糖三角从衣服里拿出来,小肚皮都烫红了,然而心情却是极好的,邀功似的递给钱氏。
“阿娘,给你吃!”
“啥宝贝?值得你跟做贼似的?”
钱氏白了他一眼,不怎么在意地解开布兜,继而看到里面白白胖胖的糖三角,眼都瞪大了。
“哪来的?该不会是偷的吧?你个死孩子,你爹教过你啥?穷死都不能去偷!”
钱氏越说越气,把鞋一脱就往林四郎背上打。
林四郎兔子似的窜到墙角,抱着脑袋解释:“不是偷的,是阿姐做的,让我带回来给你和阿兄吃的!”
“哪个是你阿姐?”
“大伯娘家的阿姐!”
钱氏一愣,这才放下鞋子,瞅了眼兜里的糖三角,酸溜溜地嘟囔:“她倒是大方。”
钱氏没吃独食,而是捡出三个最大的送到赵氏房里。
赵氏听说是林悠然做的,顿时拉下脸:“这不干不净的东西,你乐意吃便吃,我可吃不下!”
钱氏一听这话不对味,忙问原因。
“几个寡妇,日日跟一帮大兵头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赵氏恶毒地编排一番,佯装好心地提醒,“小四郎到底也十来岁了,可别再往那寡妇窝里钻,没的带坏了性子,将来不学好!”
钱氏顿时觉得极有道理,回去就把林四郎打了一顿,告诫他不许再靠近豆腐坊。
林四郎原本兴冲冲地带回好吃的,结果反倒挨了一顿打,委屈地钻到柴堆里,一边啃糖三角一边掉眼泪。
林二郎蹲在外面问:“你明日还去大姐姐那儿不?”
林四郎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道:“去!我要多吃饭,长得又高又壮,看阿娘还打不打得动!”
林二郎嘿嘿一笑:“有啥好吃的再给我带点儿呗!”
林四郎:“滚!”
另一边,赵氏嘴上劝着钱氏,私下却嫉妒得饭都吃不下:“你说那娘仨到底赚了多少钱,怎么舍得用精白面包着糖吃?”
林老二剔着牙,酸溜溜道:“说到底靠的是大丫头的手艺,若二娘能学到一星半点,咱们也能开食肆。”
赵氏咬了咬牙,道:“那就让二娘去学!”
林老二啧了声:“大娘那丫头能同意?”
赵氏精明道:“她上面还有许氏,许氏上面还有老爷子呢,由不得她一个毛丫头同不同意,除非不想姓林了!”
林老四知道了二房的算计,回屋对孙氏道:“我瞧着这事悬,大房和二房闹得跟仇人似的,吖吖怎么可能愿意教导二娘?换成咱们三娘还差不多。”
孙氏捏着针往头发上蹭了蹭,笑道:“你倒是跟我阿娘想到一块去了,她昨日还同我说让三娘跟着吖吖学手艺,将来也能找个好婆家。”
实际上,孙婆子的原话是“有了手艺,即使不嫁人也饿不死”。
林老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就去跟大嫂说说,你从前没少帮衬她,她总不会拂了你的面子。”
孙氏叹了口气,轻声道:“再说吧。”
虽然她不像赵氏那般四处散播大房的坏话,但心里未必不介意。河沿儿食肆那边整日一帮大兵头进进出出,她担心坏了林三娘的名声。
林家大宅这边的算计林悠然全然不知,就算知道,她也不在乎。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算计别人上,还不如多花点心思,留住眼前这位大主顾呢!
“先前也有主家担心食材由食肆采购会不会不够新鲜,这倒无妨,主家若有意,不如先交少许定金,等席面办完若满意再给钱不迟。”
“若不满意呢?”
林悠然爽快道:“自然是分文不取。”
对方一听,不由笑了:“小娘子既有这般底气,想来不会以次充好。说到底,钱财是其次,咱们就是冲着博陵郡公和防御使的名头来的。他们都赞过的席面,单是往桌上一摆都觉得面上有光。”
“是呢,谁家办喜事都是图个体面。”林悠然附和道,“不过,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也不能白白浪费。主家想来不是第一次办酒席,您大可以对比一下,咱们这边把食材、桌椅、人工和掌勺的手艺钱都加上,是这个数。”
林悠然伸手比划了一下。
对方暗暗地算了算,不由惊奇,这样算下来倒比自己买食材还要划算。
至此,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他转身从车上搬下一匣子铜钱,放到林悠然跟前。
“总共十八桌,林娘子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