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宵是出生在冷宫的,说来也是荒唐,他的生母原是先帝晚年间的宫妃,名唤尹溪儿,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被打入冷宫,日益的疯癫。
谢崇那日酒醉,不知怎么的竟然在冷宫的墙角旮旯里幸了尹溪儿,酒醒之后昨晚梦中的神仙姐姐,突然变成眼前蓬头垢面满身污秽的前朝弃妃,顿觉恶心不已。
这件事情很快被他忘在了脑后……
所以谢宵从小便是长在冷宫的,连名字谢崇都懒得起。
他一生虽御女无数,但皇子中顺利成年的只有太子谢宣和七皇子谢宵。
那时谢宵虽是个极不受宠的冷宫皇子,却是帝都永宁都出了名的美少年,新入宫的小宫女常常看他看痴了。
她仗着姨母的宠爱在宫中称霸一方,甚至连太极殿上的琉璃瓦都让她给掀了。
彼时三月芳菲,杜鹃花正荼蘼开放,映衬得漫天明媚鲜艳。
她手里提留着自己缀满铃铛的绣鞋,蹑手蹑脚地潜出了鸣翠殿。宫墙外欢声笑语,今天是帝都一年一度的踏春游会,母妃拘她拘得紧,长这么大永宁城都没好好逛过。
鸣翠殿殿后古树参天,她将鞋随手一扔,纤纤十指攀着粗壮的树干吃力往上爬。
“啊!”不料一脚踩空。
他初见她时,她头发凌乱不堪,襦裙被扯的不成样,一双精致白皙的玉足还露在外面,当真是窘迫!
他一身赭黄蟠龙服,眸若廖星,嘴角抿着一丝笑意:“这璎珞好生精致,竟是触手生温的昆仑暖玉,它可是郡主的?”
他嘴角的笑容像极了话本里纨绔风流的公子哥,她年纪虽小但字全都认得,贴身侍婢里有个叫沐紫的,专门喜欢看这些市井本子,都是最新最全的,她处于好奇当然也看过几本。
“这个还给我!”她着急一把抓过他手中把玩的玉璧,这可是他们成家的世代相传的传家宝。
可能是周遭杜鹃红的有些过分,竟将她的双颊染了几分酡红。
也不知道那“好生精致”和“触手生温”说的是她那块昆仑暖玉,还是她的玉足,就好像是太液池里那似开未开的莲瓣,娇小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他俯身细细查看她已经红肿的脚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哎!你快放我下来!小心我告诉姨母说你欺负我,打你板子!”她心里憋着气。
“哈哈!”他笑声朗朗,恍若宣纸上晕开的淡雅梨花,“就是欺负你怎么样!”
阖宫里,永宁城,谁不知道她是最恶名在外的大家闺秀,仗着皇后是她姨母,自己又是陛下亲封的清河郡主,娇纵跋扈,无法无天。
甚至连谢崇都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说她如此年幼,便已经有了她姨母的风范。
她是何等的贵人,只有她不认得旁人,哪有旁人不认得她的道理,谢宵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清河郡主可甚是耳熟。
今烧了陛下亲赐给张贵嫔的绫罗,明儿偷了李娘娘的珍珠项链碰珠珠玩,甚至发脾气从太极殿上往下扔琉璃瓦,也是宫女太监提心吊胆的跪了一地,声声求着:“小祖宗,您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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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帝谢崇并没有公主,要问宸宫里谁最得宠,恐怕就是成家的那位小郡主了。
成王府自□□开国之初,便为大渝镇守西南边关,成准年少袭爵,多次救谢崇于危难之中,恩宠深厚,后又求娶镇远侯幼女、皇后娘娘的亲妹长孙氏为妻,皇亲国戚,满门煊赫。
成准与长孙氏夫妻恩爱,即便是两人成婚,长孙氏多年无所出,成准对待发妻也一心一意,始终如初。
连皇后也常说幼妹这么亲事结的好,让永宁城里所有的女人都羡慕,她说这话时带着淡淡的苦涩。
那年,年近三十的成王妃终于有喜了,而且御医来报还有可能是双胎,几乎所有人把她当成了宝贝疙瘩,皇后日日从宫里遣人来问送来补品不说,成准更是将发妻捧在了心尖上。
自古女人生孩子,莫不是鬼门关走一遭,王妃生产时难产,后出来的男孩倒是健壮,但先头出来的女娃不止小了许多,哭声若蚊蝇,天生的体弱多病,连太医都断言怕是养不活的,王妃为此还经常偷偷的抹泪。
从小父王母妃时常担心她的身体,故汤药从不离身,京郊玄天观里的法师推算她多灾多难,恐寿数难长,所以她自小是充作男儿养的。
后来的种种,果然验证了法师的卦数,她殒命之时不过二八芳华。
小时候家里头没什么人唤她“小小姐”,“妩哥妩哥”的将她唤到大,跟阿韧穿同样的衣服,上同样的早课,她体弱甚至还不自量力的去抢阿韧的刀枪,却连拿都拿不动。
不知情的还以为王妃一下子给王爷,添了两个儿子,而她的乳名“阿妩”,别人也总以为是英武的“武”,他们两姐弟又长得极像,穿一样的衣服,调皮捣蛋起来连王爷都分不清楚,更何况是旁人了。
就这样跟着一群男孩子疯跑,身体不知不觉间也强壮了不少,长得稍大了些,尤其是王妃看到这个女儿一点规矩都没有,不是上树就是爬墙,半分女儿家的端庄文淑都没有,这才意识到应该好好教养了。
阿韧跟父王早早就开始学习武艺,那把父王为他特制的缨枪精致的不得了,她想抢过来却多次未得逞,今日终于忍不住闹了别扭,两个小屁孩在庭院里打得不可开交。
但阿韧力虽大,但却知道要他这个姐姐体弱,所以并未用全力,只是闹着玩罢了,但成碧却被骄纵惯了。
王妃那身宝石蓝的衣裙,衬得她越发的娇美温柔,尤其是看着两个孩子的时候,“都怪你这般的宠阿妩,越发没有规矩了,前日里我让她跟着我学针线,她竟是把丝线揉成了一团全都给我祸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