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碧总是觉得她与谢宵是不打不相识,那一天接下来的梁子,似乎没有成为他们交情迅速攀升的绊子。
她、谢宵还有她的胞弟阿韧,三个人迅速成为铁三角,谢宵心智无双是老大,那些低级的鬼点子都是她想的,而高级的可以称之为“计策”的,都是他在背后筹谋,她执行的同时顺道还会带上阿韧。
少时他二人印象中的谢宵,是最温柔的大哥哥……
彼时年少,你爱谈天我爱笑,梦里花落知多少。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枉断肠。 -白居易《井底引银瓶》
当年的宸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清河郡主有三怕,一怕皇后娘娘的冷脸,二怕成王妃的念叨,这第三怕嘛,自然就是那温文尔雅,芝兰玉树一般的七皇子了。
七皇子谢宵生母身份尴尬,谢崇原不想认这个儿子,甚至还曾三番两次暗示姨母,但姨母当时以和他作对为乐,谢崇心里却别扭,她反而越高兴。
据说为了证明谢宵皇子的身份,侍寝的內侍嬷嬷翻遍了彤史,因为咱们这位陛下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这半辈子究竟幸过多少女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终于那几屋子堆成山的《禁中起居注》中,找到了那一页。
“宵”这个字既不是礼部拟的,也不是谢崇赐的,而是他要上玉谍时没有名字,特意求到了姨母的未央殿,当时正值晚膳时分,姨母随意指了字给他。
从此冷宫长大的七皇子便有了名字……
他那可怜的便宜娘自从死了以后,他便是靠着内侍婢女和嬷嬷的接济,才不至于饿死,所以谢宵无论是对宫人,还是和下属关系都相当的好。
她甚至还曾偷偷问过一个半路倒戈的小黄门,他当时的话让成碧印象之深刻。
他说:“满宫里的主子都当我们是贱如蝼蚁的奴才,是一文不值的玩意,但是只有恭王殿下把我们当成人~”
最是温润如玉,笑起来若春风和煦的七皇子,嚣张跋扈的清河郡主竟然会怕他,这对宸宫人来说仿佛是天下第一的新鲜事。
好吧,成碧又一次讨好谢宵失败了……
其实她不是怕他,而是怕他不理她,那对成碧来说宛如天榻了一般~
她虽然无法无天,但仅仅局限于后宫与成王府,因着自小体弱加上法师的一道卦,自小无论是宫外还是市井,那些贵人们口中的“腌臜地”,她统统都没有去过。
但谢宵却不一样,他自小就自由,有的是办法出入宫禁,尤其是上了玉谍分了殿阁之后,就是正正经经的主子了,他要是想出宫更是便易。
哪像她又是乔装又是打扮,鸣翠殿里还要有人假装她做戏,万一要是被逮着一回,嬷嬷丫头跪了一地不说,还会被姨母拖出去一顿打。
一次两次可以,看到伺候她的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她便也长了记性,所以但凡宫外有什么好玩意,都是谢宵帮着她带回来的。
在她心里,他的地位可比那中看不中用的太子哥哥强多了。
谢宵经常出入市井,见识也比她身边人广多了,她常常赖在他的含章殿里听故事,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害他迟了晚课。
太傅责罚他,她回过头来就会去找太傅的麻烦,周太傅对文房四宝尤其的喜欢,尤其是砚台。
宸宫里的库房,除了陛下的私库她无法染指之外,其他的她跟姨母讨了钥匙来,都是照进不误。
一次,在周太傅面前摆了一屋子的好砚台,不是珍品就是前朝大师的孤品,当中尤其以那一方乌金砚最为罕见,但是她很残忍~
“太傅,这些我今日拿来不过是让您过过眼瘾,只许看不许摸!”她小大人一样的背着手,然后让手底下的人抓紧去把正在罚抄课业的谢宵叫来,免抄一遍让摸一下,全都免抄的话,可以拿回去赏一晚。
其实她大可以跟姨母讨来,但是吧她学得可坏了,周太傅看得见吃不着才最过瘾。
对太傅来说,一块好砚台就相当于一位绝世美人,美人只让看不让碰,可不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吗?
治病要除根,打蛇打七寸,若是要让一个人毙命的话,自然一刀过去见血封喉是快捷的手段。
救人和杀人是这个道理,这要是教训人的话,也是这个道理,人有心便有欲望,有欲望便有软肋,这还是他谢宵言传身教教会的。
她虽跋扈,却不是个痴傻的,谁对她好谁对她孬,她看得见也记得清。
至于好脾气的谢宵,只会被她一个人惹炸了毛,这就要去问问清河郡主本人了,她有一千个办法能把他惹得气急败坏,他却自始至终只用那一个办法治她。
面具拨浪鼓叶子戏这些统统没有了不少,还有那宫外的糖葫芦梨膏糖,以及她最最爱的永芳斋的桃花酥……
明明当初是她非要看他皱眉跺脚不理她的样子,偏偏到了最后还要自己哄~
“他还是不理我吗?”
刚刚从含章殿里回来的湛蓝沐紫回话道:“郡主,殿下身边的小安子说殿下正在面壁思过……”
“他面哪门子避,思哪门子过呀?!意思就是他还是不见我!”成碧气鼓鼓的,小小的人儿已经抽条了不少,马上就要过生辰了,再过两年就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便该指人家了。
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容色太过,盛宠难当,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成王妃为此更是忧心不已,这种忧心日益伴随着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