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妤想,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会干脆换个生活环境。花滑并不是很大众的项目,不至于走到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人认识你。
虽说故土难离,有时候也是没办法。
里教练的问题在于,他还在带教原主,没法彻底离开原来的环境。如果他大胆做自己,恐怕对原主也有不好的影响。
这样说来,把自己的面貌藏起来也无可厚非,总不能去整容吧?
如果这不是一本小说,而是现实世界。吴妤想,教练这样的经历,和原主根本不会有交集吧?他们的野冰场偶遇也是很刻意的安排啊。
剧情的大手压迫着原生角色的每一个人。
他们的命运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运作,与故事主线的交集越多,越身不由己。
即使只是龙套,也要将自己的命运忠实地服务于剧情需要。
比如这位冠军。为什么会在职业生涯的巅峰忽然遇到了这样的事件?因为剧情要安排他去给“炮灰女反派”当教练。
前两块奥运金牌没有被没收,说明就连反兴奋剂机构也不能证实他此前两个周期有问题。
既然有蝉联奥运金牌的实力,为什么要在后面的赛季去使用兴奋剂?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不想走下神坛?但问题是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才23岁吧。
何况与很多竞技力量与速度的项目相比,花滑被人们认为更偏重于技巧,兴奋剂的作用有限。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只是因为剧情需要安排他去给原主当教练而已。
虽然知道这些,但吴妤还是忍不住调侃,并且灵活运用了某人的废话文学。
她笑眯眯地总结:“教练,你不用这样自卑。我觉得你应该勇敢的面对自己。”
里教练:“……”
她是故意的,他知道,但还是不太爽。
他坦白地告诉她一些事。比如,自己在这里根本不做掩饰,之所以在国内带面罩最初是为了不让吴雨知道自己的身份。
吴妤对这段过去也很有兴趣。
里教练遇见原主是个大冬天,当时他左腿韧带再次断裂,刚做过手术,所以坐着轮椅去公园散心。
因为包得太严实,原主并没有发现他是谁。
里教练对原主产生了兴趣,常去看她滑冰,原主也不怕他,也不觉得他奇怪,知道他可以帮助指导自己的技术后反而盯上了他。
若他哪天没有去公园,等再去时原主就会不高兴。
他决定给吴雨当教练。
但随着来年开春天气渐渐暖和,户外没有人裹那么严实了。为了不在吴雨面前暴露,他在家中翻到了小时候奶奶做给他的防风帽,觉得很合适,就让奶奶又改个式样重做了一个。
这便是面罩的由来。
吴妤觉得很搞笑:“那你的眼睛呢?眼睛是什么时候变成单眼皮的?别告诉我你和吴雨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是单眼皮了。”
里教练说。后来吴雨出了成绩,他需要跟着她出入一些比赛场合,才找朋友商量,想办法改变了一下眼睛的形状,以免被其他人认出来。
吴妤:“那吴雨儿没发现?她不奇怪你怎么突然变单眼皮啦?”
里教练:“她很单纯很好骗,年纪小,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吴妤想,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心思不单纯吗?
“教练,你长得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会是……”她临时把“帅”字吃了,“我以为你会是个大叔。”
里教练:“那要你看怎么定义大叔。如果奔三算大叔的话,那我确实是大叔。”
吴妤看他一张明眸皓齿的小白脸这样说话,觉得非常搞笑:“可是你长得很小,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里教练:“你多大?我是说你本人。”
吴妤:“芳龄20。”
里教练本想开玩笑问她为何不要脸,但说不出口。
他不习惯与学生这样说笑。
忽然,吴妤试探地伸出手:“教练,我可以摸一下你的眼睛吗?”
里教练愣了一下,本来想向后退,但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动。
吴妤将这种表现理解为默认。
于是她说我就摸一小下哈。
还是伸出了手,在里教练一侧的眼皮上轻轻地摸了一下。
很神奇,指腹传来的感触热而柔软,那一点眼部皮肤比想象的厚,能感觉到有一些褶子被藏在里面了。
她很好奇,问:“这是怎么办到的呢?”
里教练也没有卖关子:“这是我朋友公司的产品。他们给好莱坞做特效化妆道具。你想试试吗?”
吴妤很惊讶:“我?”
她一下子兴奋起来:“可以吗?我想试试。”
“当然可以,”里教练从床头柜上把那只小瓶子和棉签拿了过来。
吴妤站着,他坐着,高度不对。
里教练:“你坐。”
坐?坐哪里……
面前的人看上去很自然,但吴妤却感到了不自在,脸皮也渐渐热了起来。
她本来想说这不太好吧,但说了好像更加暧昧。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反应平淡化,希望她没有太过脸红。
本来就不是个容易脸红的人啊,吴妤悄悄攥拳,用指甲掐手心。
她依言在床沿坐了下来。
和之前一样,里教练用棉签的木棒蘸进了小瓶子中,然后单手捧住她的脸,另一只手在她闭上的眼睛的弯褶处轻抹了两下,凉冰冰的感觉。
静等一秒钟后,让吴妤睁开眼睛,
他帮她用手指稍微推了一下眼皮,手法巧妙,吴妤立刻感觉自己眼睛的上缘部分被粘住了,上眼皮突然厚重起来。
奇妙的感觉。
四周好静,吴妤能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有力地跳着。刚才里教练的手把着她的面孔,触摸她的眼睛,这种瞬间真是让人无法平静。
即使他现在松开了她,她还是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蒸汽番茄。
不会真闹个大红脸吧?她的形象啊!
要冷静,要冷静。
这和幼儿园文艺演出老师给小朋友涂口红,在眉心点红没有两样不是吗?
吴妤装作若无事道:“这个东西要怎么样才能分开呢?能保持几天?”
里教练说,洗个澡就没了,40℃以上的水就行。
吴妤说要照镜子,卧室里没有镜子,里教练说外面衣帽间有。
吴妤说不必了,我回去照。
说着就在里教练的面前再次凭空消失了。
里教练低着头,将小瓶子的盖子拧了回去。
刚才给女孩弄眼睛的时候有些手抖,希望她没有发现。
吴妤果然没有发现,因为她自己紧张到爆炸了。照镜子不过是个借口,因为发现他的卧室里好像没镜子。
总之几乎可以算落荒而逃。
吴妤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平静心绪。
她来到梳妆台前,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真的好神奇!原来单眼皮的她是长这样的。
如果说双眼皮是非常灵气,清澈灵动的感觉;单眼皮就会有一种凛冽、冷艳,不太好说话的感觉。
大眼睛配个单眼皮,其实很有味道。
她喜欢这个新形象。
吴妤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给自己仔细地画一个眼妆。
画完了,左看、右看,非常满意。
甚至还想穿回去给某人也看看,但是后来想想算了。
她根本不知道人家欢不欢迎她。
就算欢迎,也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卧室在短时间内被穿成筛子。
下次要穿前,起码先和人家达成共识。否则太没礼貌了。
吴妤欣赏完自己的妆容,找出了一副浅茶色的墨镜,以备不时之需。
嗯,最好还是不要被别人看出来她改了妆,拥有了单眼皮。否则解释起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再去哪里呢?
作为一个几乎进行过两圈环球旅行的人,想去的地方吴妤都已经去过了。
想要一道穿越门的初衷,是能方便地穿去银群俱乐部找陈教练指导滑行,但问题是银群俱乐部在国内,此时也是深夜,没有人。
干脆还是去清城体大好了。
今天自由滑的感觉非常好,吴妤想再滑两遍把这种感觉保留下来。她的3Lz还没有很听话。
这个主意好。
吴妤翻出了自己的冰鞋,又换了一套衣服,散开头发,扎了一个马尾辫。
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人,感觉很新奇。
她如今日常训练都是卸完妆再去的,清晨洗头洗澡,然后只做一些清透的护肤程序。不过,今天的单眼皮妆来之不易,她决定就这样去。就算是独自训练,也自己美自己的。
轻装简行,吴妤带着自己的小包秒穿到了清城体大的冰场。
她打开了冰场的灯,锁上了所有的门。
几天没有来这里,但这里的冰面被维护得很好,重新被浇过冰的晶莹洁白的巨大椭圆形冰盘,上面连一道最细微的划痕都没有。
吴妤穿上了冰鞋,像小船入水一样漂到了冰上。
下一个阶段,主要的任务是:搞定3Lz,特训滑行与旋转,将两套节目的合乐做到更熟练、完美。
当然在那之前,她需要为自己编一套表演滑。
本来米国站的时候就该准备好了,她也确实准备了一个节目,但后来没用上。三周过去,她对那个节目不满意了,想再编一套新的。
是的,她自己编,这对她来说不是困难的事,随便给她一段音乐她都能滑。
那么,选什么样的音乐和主题会更有意义呢?
这天吴妤一直练到了早晨八点,才感觉有些困了。
她穿回自己的家里,倒头睡了一觉。第二天醒过来时发现天都黑了,法国时间也已经到了下午。
这真是彻底的日夜颠倒了。
她悄悄回国这段相当于偷来的时间。夜晚尚且能上阳台,白天的活动范围就局限在了卧室了。
既然闲着无聊,不如早点去尼城,还能看看今天的比赛。之后也要参加颁奖仪式。
今天的赛程是冰舞自由舞和男单自由滑。
目前的男单赛场已经是四周跳的世界,没有多种四周跳的选手根本进不了一线队列。
这次法国站来的一线男单只有两位,但加上别的选手们还是凑齐了除4A以外的其他五种四周。至于成功率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这次,吴妤穿到了场馆的盥洗室里,这儿比较安全。
她维持着单眼皮的造型,戴着浅茶色墨镜,对着镜子照看了一番,施施然走了出去,来到看台区。
自由舞的比赛已经结束,男单比赛即将开始,上座率不错,但观众席不算满。
吴妤找了个一览众山小的最高的位置,看冰场底下的人只有火柴棒大小。
然而附近还有和她英雄所见略同的人。
不一会儿,有人跑过来拍她,吴妤回头,发现竟是艾琳娜。
小姑娘指着邻区前面一两排的位置,那里的一位毛子大婶朝这边招了招手,吴妤也点头示意。
“你昨天晚上不在酒店吗?”艾琳娜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昨天晚上来找你了,你的助理比划了半天,我也没有懂他们的意思。”
吴妤:“我去看了一个朋友,昨天晚上不在酒店,你找我有事?”
艾琳娜:“我想对你说,你比得很好,是我输了。”
吴妤:“这么接近的分差有谁赢谁输之说吗?”
艾琳娜:“当然有,别说0.11分,哪怕0.01分,胜负就是这样的。”
她摊了摊手:“我说过我会胜你,很遗憾我没有做到,我和艾思玛的项链错过了。”
见她煞有其事地可爱,吴妤笑了起来:“我可以送你呀。”
艾琳娜正色道:“不,我不要,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吴妤:“如果我只是和米国站一样,给所有法国站的选手都送呢。并不只是单单送你。”
艾琳娜:“我劝你别这样干。这样只会让你变成比赛赞助商,没有人会感激你的。以后如果你不送,或者有人没拿到的话,还会恨你。人性总是这样的。”
吴妤并不在意这点,但小姑娘自以为世故的口吻令她忍俊不禁。
她笑道:“那我们就来打赌吧,看谁押今天的比赛名次押得更准。如果我赢了的话,我就给所有法国站的选手买,除了你;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就只给你买,不给她们。怎么样?”
艾琳娜燃起熊熊斗志:“这个可以!今天的比赛毫无悬念,鹤见遥人金牌,诺亚·史蒂文和中野悠斗上领奖台。说吧,你觉得史蒂文和中野谁能拿银牌?我猜史蒂文会赢。如果你也想猜他赢,我可以让给你。”
如今的男单赛场看似百花齐放,百分之九十的一线选手被华日米三国垄断。日本选手人数过剩,到哪儿都是一堆人。
鹤见遥人是本站最强的选手没错,猜他冠军很正常,猜另两位银铜也正常。但问题是,吴妤看过剧本啊!
这位名叫鹤见遥人的日本选手有着俊美的外表,羞涩的脾气,和女主角保持着暧昧的友谊,是令男主角大为吃醋的存在。
每次他出场,总会挑动男主角的神经,为他们的爱情增加一点酸甜的调味。
他参加了法国站的比赛,女主角热心观看转播,所以这场比赛在小说中展示过具体名次。
吴妤:“中野金牌,鹤见银牌,马汀铜牌。”
艾琳娜:???
“马汀?你是说德瑞克·马汀?”
艾琳娜嫌弃脸:“这怎么可能?我赢定了。”
然而,随着比赛的进行,艾琳娜就像被美杜莎之手点中,慢慢变成了一座石像。
等诺亚·史蒂文最后一个比完摔得七荤八素后,冠亚季军出炉,和“吴雨选手”预测得分毫不差。
艾琳娜缓缓将视线移向身旁这位,表情见鬼:“你为什么会知道?”
吴妤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摊了摊手:“好了,你成了唯一没有项链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