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什么心思,陈宴清能查不到?
她是不是喜欢沈安陈宴清不在乎。
但若是为此牵扯上姜棠,那么……
此刻,陈宴清眉眼闪过阴郁,哪怕孟舒不敢看他,也能察觉到身后散发出的寒意,空气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这让孟舒不禁喉咙哽塞。
恰逢此时,一个甜软的女声,带着不满响起——
“你叫我,看我夫君做什么?”
姜棠本来是气呼呼的,谁叫陈宴清一直说她一直瞪她,还抓的她腰疼。
她一个劲往前走了半天,这才发觉身后没有声音,刚开始她觉着自己还是要骄傲点,不能这么轻易的转过去。
谁知道孟舒忽然叫她。
搁平时姜棠是不乐意理的。
她的心思特别简单,喜欢和讨厌都干净直白,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虚伪奉承,偶尔被惹恼凶巴巴的吼人,事后被哄了也会很愧疚,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但这次姜棠几乎没有思考,就回了头。
然后瞧见陈宴清和孟舒正在“对视”,而且似乎没有结束的意思。
她一下就跟踩了尾巴的猫,炸了。
像个小炮弹一样跑到两人中间,一边脚往陈宴清脚上踩出爪子印,一边昂头气呼呼对孟舒道:“你叫我,看我夫君做什么?”
腊月的风停了。
寒冷吹走,带来浅浅的暖。
陈宴清垂眸,诧异一闪而过。
本以为要哄好久的妻子,此刻正笔直笔直的站在身前。
少女一袭红衣,肤白貌美,鲜活的表情几经流转,不仅不吓人,更有几分护犊子的凶气。
这让陈宴清凝结的寒冰尽散,目光全落在她身上,没说话。
可以这么说,一般在姜棠和人对上的时候,陈宴清都不会说话,他只以绝对保护的姿态,看着姜棠安全的应对、学习和成长。
孟舒松了口气,“糖糖。”
“有什么事吗?”姜棠说。
本来是有事的,不过如今想到她身后的陈宴清,孟舒有些忐忑。
“没、没事。”
姜棠“哦”了一声,三人无语。
孟舒也觉得自己多余,“我先走了。”
姜棠看着她转身,在孟舒要走的那刻才想起什么,忽然叫住她,“孟舒——”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孟舒愣了愣。
料峭的风里,姜棠被人挡着风说:“这是你的自由,你有权力追求自己想要的。”
沈安不错,沈家却是火坑。
但喜欢一个人没错,是孟舒的自由,她和沈安在不在一起也是他们两人的事。
“我又没想过阻止你的事,也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
孟舒转头,瞧见姜棠清透的双眼。
她这才意识到,曾经认为姜棠傻的想法对么愚蠢。
孟舒稳着心神道:“我知道了。”
“那就好。”姜棠点头,和她事先声明,“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希望你也不要在我或者我家人身上整幺蛾子,否则你整一次我就……”
我就扇你一次。
后面姜棠没说,只是扬了扬手心。
这个动作被孟舒瞧见,身体的记忆让她回想到上次的疼,下意识往后退退。
孟舒不禁想,没出嫁前姜棠也会凶,但她情感匮乏从来不会这样眉飞色舞,怎么出嫁后反而嚣张了?
这只能说,陈宴清改变了很多。
一潭多年平静无波的清海,只有遇见适合的峭壁高山,才能有机会成就波澜壮阔。
而且……
孟舒看向她身后的陈宴清。
男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姜棠,即便再漫不经心,人类的爱情总能从眉眼体现。
看着姜棠,他是暖的。
在他身边,姜棠活了。
瞧清这些孟舒忽然不担心了,“不会了,我先走了。”
孟舒甚至能朝她莞尔一笑,轻松的踏上了属于她的路途。
姜棠这才转身,很有妻威的恰了腰,绷着小脸看向陈宴清。
男人勾勾她笔挺的鼻梁,语气从容又带笑,“夫人这副威严模样,是有何指教?这撅起来的嘴都能挂葫芦了。”
她拍开陈宴清的手,水盈盈的眼睛里犹自带怒。
“你为何不叫我?”
陈宴清惊讶道:“我还能叫你啊?”
姜棠瞪他,“为什么不能?孟舒她……她……”
她了半天也她不出什么,自小的教养刻在骨子里,有矛盾她可以和孟舒当面解决,但背后说人不是就跌了档次。
总不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显的卑鄙。
姜棠骂不了孟舒,就只能点着他手臂训诫,“我才不管她怎样,总之你要规矩。”
陈宴清长的不错,只是气势凛人,别人见他第一眼可能就是骇于他的威压,瞧不见他姿容出色,其实要是陈宴清能多笑笑的话,他……
他也很有话本子里,男狐狸精的潜力。
他、他还挺好看来着。
陈宴清忍着笑,看姜棠郑重其事道:“而且你平时瞪我、睨我、睇我不是挺利索吗?刚刚干嘛要那么温柔看她?她又没我好看?”
陈宴清笑,“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温柔了?”
这话着实是冤枉,他所有的例外都给她,她却说他对别人温柔。
这话要是被她那个继姐听见,可能要当场气的吐血。
姜棠想了想,其实她也没看清楚,反正就是心里难受啦!
于是她眼珠子转了转,学着陈宴清方才的声音道——
“咳、咳……你没有?那你眼睛怎么不粘她身上?嗯?”
小姑娘站的端正,表情肃穆,学着他说话的讥讽语气,却带着独有的温软强调。
可能自认为十分严厉,实则眼角眉梢都是娇气,这下陈宴清哪能忍住。
男人嘴角几不可见的浮现出憋笑,再次伸手勾了勾她鼻尖,“促狭鬼。”
好的她不记,这个时候倒是一字也不落。
姜棠看着他,一直没笑。
被嘲弄的久了就有些不高兴,眼珠子圆鼓鼓的瞪着他。
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陈宴清便敛了笑,把手伸给她。
“行了,知道了,以后规矩,去吃饭。”
姜棠把手收进袖中,不大想给牵。
陈宴清的手就那么一直停在半空中,冬日风寒,慢慢陈宴清手也有些红。
姜棠悄悄看他一眼,男人始终一动不动。
后来姜棠又想,万一她走前面,路上再碰见什么人……
这个想法一出姜棠就十分抗拒,她其实也是个占有欲十足的姑娘,几番纠结之下觉得自己就大度一点吧,把手伸给他。
就、就先牵一点点好了。
姜棠别扭道:“走吧!”
陈宴清复杂的看着掌心这一根手指,觉得要收回之前说她不记仇的话,这姑娘记仇的厉害。
“你还走不走呀!”
他太久没动,姜棠催了一句,大有他不走就一根手指都没得牵的意思。
“走走。”
最终还是陈宴清握着她的手,把人牵到饭厅的。
姜家虽是将相之家,但她生母沈骊歌也出身名门,加上小沈氏两任主母,也带起了姜家一些优良习俗。
比如孩子们有事情可以过后说,吃饭绝对要谨守礼节,所以哪怕是纨绔如姜知白这时候都不说话的。
打仗之人食量大,他们家餐桌很大。
这样的好处的摆的下丰盛的饭菜,坏处就是手短够不到。
本来姜棠是无所谓的,但这几日生病不是被养刁了嘛,姜知白舞刀弄枪饿的紧,姜棠又不忍心打扰他。
最终趁着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拽了拽陈宴清的袖子,眼睛里明确表示着‘我要吃远的那个’。
然后陈宴清拿捏架子许久,这才按着习惯给她夹了喜欢的。
接下来姜棠吃的魇足!
她自认为自己动作隐秘,实则坐着的就那么几个人,都对她是带着关心的,两人的小动作怎么会不知道。
小沈氏瞧见了淡淡笑笑,孟舒则低头不知想些什么。
唯独姜知白开了一坛酒,以各种理由灌陈宴清。
以前妹妹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现在忽然变了,姜知白心里很不爽。
等饭菜结束了,两人都还在喝。
后来姜棠没办法,找了丫鬟把姜知白骗出来。
姜知白有三分醉,被她气的直呲牙,趁着手快揪揪妹妹的头上的小揪揪,“姜糖糖啊姜糖糖,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姜棠心虚,“我哪儿没出息?”
姜知白呵的一声,“心疼他,黏他呗。”
姜棠一愣,想反驳又实在是事实。
本来她可以不和姜知白计较的,但他揪起来没完没了,姜棠急于逃脱魔爪,又想起出嫁那日的事。
于是反问一句,“阿兄有出息,阿兄有出息能被人强咬了脖子。”
被这么不经意一问,姜知白醉意都醒了。
他眼睛动了动,“你胡说什么呢?”
正如姜知白了解她,姜棠也一样了解姜知白,瞧出他的紧张姜棠也好奇起来。
着实是从小到大,她头一回在姜知白脸上看到了类似惊慌的表情。
而且……是对一个女子。
于是她拽住躲闪的姜知白,目光锁着他的眼睛,“才没胡说,我都瞧见牙印了,是个姑娘,而且阿兄你脸红了。”
人的可爱在于,语言容易骗人,但眼睛很难撒谎,尤其是对着亲近的人。
姜棠脑子转了转,她想事情慢,这个时候姜知白很容易逃脱,可因为他们后面的台阶,姜知白怕他甩手傻妹妹掉下去,所以明知会被拷问也没敢甩手。
终于,姜棠想到几个最紧要的问题——
“那姑娘叫什么?”
“无可奉告。”姜知白白她。
姜棠不气馁。
可能人的本质就是八卦,尤其是姜棠这种无聊惯的,遇上感兴趣的,她眼睛亮亮的。
“今年多大了?”
姜知白:“……”
姜棠好奇道:“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婚配?”
姜知白一下捏住她的脸,惊恐道:“糖糖,你是我家糖糖吗?”
姜棠懵道:“我是啊!”
姜知白惊恐道:“我怎么瞧着不像呢?这么八卦,别是给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姜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给耍了,气道:“才不是,阿兄准备何时下聘迎娶嫂嫂啊?”
说到这个姜棠声音都带轻快,明眼人可见她是激动的不行,姜知白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心里暗道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都能恰好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又能恰好能无顾虑的把人娶了。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忍着心里那一点点心酸混不吝道:“阿兄建议你趁天没黑睡一觉。”
“为何?”她现在不困,可精神了。
姜知白嫌弃道:“做白日梦啊!梦里什么没有?别说是嫂嫂了,可能你侄女都能打酱油了。”
姜棠咬着牙,极为不满,“你忽悠我。”
“你才知道啊!姜知白欠扁的笑笑。
从小到大只要日子顺遂,姜知白一贯以逗姜棠为乐,但这也只限于他自己,如果别人敢这么来,他头一个撸袖子往上冲。
当然兄妹相斗,结果往往是姜棠被他气的不行,随后姜知白再来道歉。
把人哄好了,下次还敢。
这不在姜知白的贱笑中,姜棠瘪了嘴。
然后平静的,缓缓的,毫不犹豫的蹲下去,一把抱住姜知白的腿,可怜巴巴对上他的呆眸。
然后在毫不眷恋人间的晚风中,姜知白懵了。
“哎,姜棠我跟你说,你今年十八,不是八岁。”
“嗯。”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妥协,没用。”
“嗯。”
“那你还不起来。”
“……我不。”
“你故意的。”
姜棠面色淡定而执拗,就是故意的。
姜知白气的发抖,“你这、谁惯的你,这般无赖。”
姜棠静静的看着他。
姜知白了然,好吧的确这惯里面有他的份。
他无奈,“你起来,地上凉。”
姜棠不为所动,甚至锁住自己的双手宣言道:“我不管,你不是说我黏人吗?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
姜知白眉心跳了跳,别看这种说法比较耍无赖,但他知道姜棠不是说笑。
姜棠很拗,她真敢这么干。
于是姜知白深吸一口气,抬眸瞧见单手扶额走出来的男人时,头一回对来人露出善意的微笑。
“你不起啊,没关系,阿兄乐意代劳!”
姜知白不怀好意的一笑。
紧接着,扒开姜棠,往后一推。
在陈宴清尚来不及准备的时候,他已惯性的把人揽住,神情有后怕中滋生的阴翳。
姜知白嘱咐道:“时候不早了,回门不过夜是规矩,妹夫啊!请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你夫人带回家,我还有事再见!”
说完在姜棠没来得及反应之时,溜之大吉。
姜棠伸手哀呼:“阿兄!!”
陈宴清皱眉。
“别叫了。”
人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