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听见陈宴清问她,“要我帮忙吗?”
姜棠今日来是有目的在身的,这个目的陈宴清也知道,问出的这个问题夫妻两个心领神会,姜知白却不知道,腹中好奇的种子发了芽,他竖着耳朵听。
姜棠自顾走着,十分轻松,“不用的,她会自己来找我。”
沈媛心眼小,这个姜棠自小就知道。
两人上次闹的不愉快,沈媛也算吃了闷亏,这次听说他们来练马场的话,不用做什么她自己就能往上凑,这点自信姜棠还是有的。
姜棠甩着他的手,带着孩子气,踩着地上陈宴清的影子,玩儿的很开心。
陈宴清由着她胡闹,只捏捏她的手嘱咐,“自己别被欺负。”
“才不会。”
姜棠仰着嫩生生的脸,带着点小骄傲,她也很厉害的。
在这其中,唯独姜知白听的一知半解。
他视线从妹妹身上滑到陈宴清身上,复又滑回去,疑惑又复杂。
“嗯不会。”陈宴清笑了一下,指着她脖子的小红绳,那是他亲手系上去的。
“应付不了就吹骨哨,我来救你。”
姜棠莞尔应下,黑亮的眼睛带着笑意,“好呀!”
“两位——”那边姜知白终于忍不住,打断两人的谈话,硬生生把自己的声音挤进去。
当然,也成功引的陈宴清和姜棠回头,陈宴清挑眉,有些意外。
姜棠则是直接就问:“阿兄你还在啊!”
怎么追妻这么不积极呢?
蓉嫣姐姐可是公主,很受欢迎的。
姜知白:“……”呵呵。
他静静的看着夫妻两个,三人之间气氛诡异。
姜知白扫了淡漠的陈宴清一眼,目光挪回姜棠脸上,“你有事瞒我?”
姜棠:“这个……”
的确有,但不好说。
因为关于对她保护的观念上,陈宴清是允许在可控范围内由她自由发挥,阿兄则是因为种种原因,不管三七二十一,希望什么什么都给她准备好。
本来姜棠无所谓的。
但人只有死过一次,才会知道自己多没用,她没什么大志向,只是不想像上辈子一样,出了事情迟钝呆愣而束手无策。
如果可以,她愿意锻炼自己。
“有啊!”姜棠坦然承认。
姜知白嗤笑一声,指着两人,愤慨直言,“那什么事儿是你亲哥!你亲大舅子不能知道的吗?”
姜知白对她好,姜棠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但沈媛的事情告诉阿兄的话,可能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于是姜棠沉思片刻,便心虚道:“就……就今天这件,暂时就别知道了吧!”
过后她可以请罪,真的,姜棠朝他讪讪一笑。
姜知白登时眼一瞪,扇一收,“嗯??”
翅膀硬了。
正在他要对姜棠实施全方位拷问的时候,陈宴清忽然对姜知白说——
“你等的人来了。”
姜知白本就心里有事,闻言下意识回头。
姜棠也看过去,那边的确很热闹,一下来了许多公子姑娘,最中间的那个穿着华丽,眉眼精致,腰配长鞭洒脱英气,正是长乐公主李蓉嫣。
姜棠趁着姜知白发愣,往陈宴清挪了一步,扯扯他的袖子。
陈宴清低头下去,“怎么了?”
本来两人可以悄悄走的,但姜棠忽然顽劣,搂着他的脖子,哼唧双腿攀上他的腰,半命令的口吻说:“快走快走,别被我阿兄抓到。”
陈宴清就抱着她走了。
北边人多,陈宴清抱她来了西边,正好遇见之前的江大人。
江大人吃了些酒出来透气,抬头不巧撞上陈宴清,两人四目相对,谁尴尬谁输。
江大人输了。
然后他垂眸瞧见忽然藏进陈宴清怀里的红衣姑娘,瞬间酒醒。
兴致挺好,真会玩啊!
陈宴清没说话,遮住害羞的妻子,给江大人一个眼神。
江大人秒懂。
哎呀一声,演技浮夸。
“哈哈,陈大人好,陈大人再见。”
“下官忽然想起走错了路,告辞。”
这是条单行道,两边没有分叉,江大人灵机一动原路返回。
等人走了姜棠这才露出一张芙蓉面,耳朵红彤彤的,探头四处看了看赶紧从陈宴清怀里蹦出去,这边人少,环境也挺好,姜棠还挺满意。
“喜欢?”
姜棠点点脑袋,“喜欢。”
“那跟我来。”
陈宴清牵着她走了几步,瞧见一大片被隔出来的草地。
他说:“这边人少,能来的多是高官,你就在这儿等。”
至于沈媛,背靠沈贵妃,如若有心,这块地方自然也来得。
“好啊!”
姜棠瞧见一匹棕色的马驹,体格健壮,有几分父亲坐骑的威风。
陈宴清问她,“之前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知道。”
说实话姜棠注意力不在这儿,本来想催他走的,但抬头瞧见他眼里的担忧,瞬间就心软了。
“我不会乱跑的,就在这里,有危险会吹骨哨,不会自不量力,我很怕疼的,所以不会让自己受伤。”她朝他露出一个笑,乖巧又甜蜜,往下勾着他的手保证。
“你说的我都记得。”
“那就好。”
陈宴清可能也觉得自己唠叨,最后看她一眼,“我先走了。”
他也不会白来,这次也是有事在身,两人就此分开。
两人最开始被赐婚时,姜棠总没安全感,每次分开做什么,走的时候总会眼巴巴的看着他,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变的不再惶恐,似乎笃定了不会被丢下。
像如今——
陌生的地方他对妻子不放心,但转头的时候却见她提着裙摆,在草地上一蹦一跳的欢快往前,头上的璎珞左右甩着,背影离他渐行渐远。
真是没良心的姑娘。
陈宴清想。
作者有话说:
姜知白:有什么是我亲哥不能知道的吗?
糖糖:就今天我打算反击人的事,你就先别知道了吧!(知道哪有我出手份,你分分钟冲上去了)
姜知白:终究是我错付了啊!
第四十七章 骑马·惊艳 [V]
这时的陈宴清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追随着姜棠,身后也有人不可思议看着他。
等陈宴清回头的时候,便瞧见墙边斜出的玉兰花下,白色的花瓣翻飞,飘落在少年身侧,时隔多日不见,他眼中已无颓然,玉身而立面容含笑,身上是那种未经挫折的书卷意气。
沈安等了许久,没有刻意走近。
当你不能给一个人幸福的时候,保持距离才是对她的尊重。
“陈大人。”
沈安拂袖,朝他一礼。
陈宴清收敛的心神,和沈安相对而立,似一把开过刃的饮血长剑,即便他穿着普通,面容平静,这身气度也区别于沈安,让人瞧见一股无法忽视的肃冷。
方才对着姜棠的温和,更恍如昙花一现。
陈宴清温淡道:“沈公子。”
姜棠那边有暗卫跟着,她想做什么自有人暗中安排。
后来姜棠……想骑马。
暗卫本来有些犹豫,“夫人万一摔了怎么办?”
但另一个看姜棠围着马眼睛发亮的样子扶额,“但你不帮忙,夫人很有可能自己动手,而且你想想大人交代过的话。”
“那行,我选一匹温顺的。”
总好过姜棠自己挑性烈的,有他们保护,总不至于摔下来就是了。
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这种想法后来被姜棠无情的打破,她的骑术毕竟是姜延所教。
一个领兵几十万的大将军,这方面自然是良师,可以说姜棠的骑术在女子中一流,男子中也不差。
沈媛费了好些力气溜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红衣姑娘,黝黑的马,如同飞燕般在广阔的草地奔驰。
阳光下她有着精致的面容,耀眼的微笑,坐于马上腰肢纤细,那一刻却不显得柔弱,带着骨子里属于姜家儿女独有的热血。
姜棠自然也瞧见了她……
说实话姜棠两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
那一刻看见沈媛,她有过犹豫。
但想到那日街上危险时的剧烈心跳,接近死亡的绝望和害怕,她忽然想任性一回。
正如陈宴清所说,她也不大度。
被算计被欺负也生气恼怒,凭什么就要以德报怨呢?
于是本来勒紧缰绳的姜棠没有收力,懂骑术的人眼睛就想戒尺,她能很清楚的估算马身和沈媛错开了两米。
然而沈媛看不出,距离越远瞧着越像冲着她来。
那一瞬沈媛整个人呆愣,站在原地手脚发凉。
奇怪的是,害怕的同时,沈媛也想起了那日。
疯马冲过来,木杆子倒下,她于危及关头蹲在了姜棠求生的退路上,如今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也就是这个认知,让沈媛生不出半丝挪移的力道。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那匹马飞奔而来,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沈媛浑身发抖,最后双腿一软,竟然直接瘫倒在地,泥草的湿润脏了衣裳,她的手上抓到了虫蚁的粪便。
人没有损伤片刻,脸却掉了一地。
终于。
沈媛不受控制的流了泪。
她清楚的知道,姜棠识破了她的卑鄙,姜棠这是报复。
而姜棠坐于马上,回来看她一眼,仰着下巴,小脸紧绷,黑亮的眼睛里燃着生气的小火苗。
声音学着陈宴清的冷淡,居高临下道——
“沈媛,你不觉得欠我一个道歉吗?”
不远处,二楼的雅间,陈宴清临窗而坐,敛眸往下。
方才有一瞬他看呆了。
阳光下红衣烈马,他的妻子扬鞭而过,肆意张扬,素日温顺的面容带着自信的光芒,犹如闪电。
那双因姜棠坐骑扬蹄攥起的手,直到安全落地才有松弛之象。
然后有空想,她会骑马?
而且骑的很好。
不过不待细想,便听见他模仿自己的语气,有些骄傲的要一个道歉,他忽然嘴角浮现出纵容的笑意。
原来的他的妻子,也不全然是温室里的娇花。
她有刺,藏得深。
沈安不懂武,听不见是姜棠,且他坐在里面,也看不见外面的人。
此时沈安拿着那份烫手的信函,不知是不是那句“明月不及相思意,可记当年萤火情?”刺激了他。
沈安面上浮现出恼怒的红,“陈大人,这字迹看着出自我之手,但实则并非我亲笔。”
细节之处笔迹潦草,是仿写。
但……
这样的诗句递给陈宴清,但凡陈宴清不够睿智,悲愤上头很容易误解姜棠和他,这种以女子名节来算计的手段,不可谓不卑鄙。
“我自知道非你亲笔,否则——”
陈宴清一笑,“今日你便不是坐着了。”
这话说的充满戾气,让沈安心里一寒,“写信之人……与沈家有关?”否则陈宴清不会找上他。
陈宴清不知可否。
沈安眼睛一闭,作为沈家子女,他自知道家中不干净,但到底血脉亲情,身为小辈也无权处置,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沈安是愧疚又羞愧。
只站起来,朝陈宴清一礼,“抱歉。”
“今日之事是沈家之错,为避嫌,今日之后我会离开上京,信函之事也绝不插手。另外……我快成亲了。”
这话让陈宴清抬头,“成亲?”
沈安点头,“也不是一时冲动,年前家母就在相看。”
陈宴清有些意外,同为男子,沈安知道陈宴清定然知道他和姜棠的瓜葛,便顺道解释一下,“少年情动,我并不认为是错,不过很遗憾,她心里没我。”
“后来仔细想一想也放得下,哪怕不是夫妻,我也是她表兄不是。”
沈安带着些调侃,“表兄也挺好的,起码以后你欺负她时,我亦能为她出头。”
“你自愿的?”成亲这事倒也不必勉强。
“那是当然,我难不成还能为一时心动搭上一辈子?”
陈宴清默了良久,倒了两盏茶,推给沈安,虽未说话但意思两人都懂。
沈安的坦荡倒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狭隘了。
沈安和他碰盏饮下,仍旧笑说:“陈大人不必愧疚,能助她觅得今生所爱,亦是沈安此生之幸。”
陈宴清:“……”
他倒真没有愧疚。
陈宴清说:“我会保你成功娶妻。”
这话沈安不解,难道娶妻还能不顺?但两人不熟,也不好交涉娶妻细节,尴尬道:“多谢。”
陈宴清也没提醒他,皇帝若有心利用沈安,沈安的婚姻不会顺畅,不过现在他可保沈安娶妻顺畅。
而如今的楼下。
沈媛被姜棠看穿,捏紧了手,用了好些力气也说不出一声抱歉。
她耻于承认自己害人的目的,好似这样她就依然是那个干净的沈家姑娘。
善良、温婉、善解人意。
“糖糖这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