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一愣。
姜棠腼腆道:“以后不会不理娘娘了。”
这是为刚刚一跑而过道歉呢!
太子妃忍不住笑了笑,“无妨,等日后你嫁于宴清,咱们相处的还多,说起来你与本宫也算妯娌,当嫂子的哪有跟自家妹妹计较的道理。”
太子妃瞧她眼睛大大的,像在消化她说的这些话,于是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但手伸出去才想起来,姜棠胆小怯懦似乎很警惕别人碰她,一时没捏下去。
谁知姜棠瞧出了她的意思,主动把脸递过去,露出两个梨涡。
她说:“我喜欢娘娘。”
也谢谢你们这么多人陪我胡闹。
这次是被吓到才任性的,下次会懂事些的。
唐心捏捏她的脸,柔声道:“本宫娘家姓唐,闺名一个心,你以后便叫我唐姐姐吧。”
姜棠点头,“唐姐姐。”
人生第一次,除了孟舒她有别的朋友了。
想到朋友不知怎的姜棠又想起另一个人——
“糖糖。”
“你以后无事……别入宫了。”
如果以后能碰见,她也会跟她道谢的。
两人说着那边太子已经射完了,不偏不倚正中靶心,李陌回头和太子妃得意的挑眉,看得出来两人感情很好。
唐心也由衷高兴道:“殿下中了靶心,宴清再赢怕是难了。”
姜棠闻言也有些紧张,开始踮脚遥望,那是她头一回见陈宴清穿官袍,少了些平时青衣的儒雅,绯红色衬托出眉眼的锋锐。
远远瞧着革带束腰,拉弓搭箭侧脸惊艳,脊背一直便如青剑笔挺。
他对着箭靶,松手的那刻想起姜棠跑来拽着他时的委屈,想起压他赢时眼里的信任,想起她踮起脚遥望时的期待,以及那句清凌凌的“他有人要的。”
然后男人嘴角稍扬,便是淡淡一笑。
随之眼睛一抬,目光犀利,指节一松,利箭便是破云出晓之势。
最后“刺啦”一声,箭矢劈开李陌的那支,不仅正中靶心,更是穿靶而过,入树三分。
现场一片寂寂,无人回首。
只有陈宴清丢了弓,转头瞧见姜棠眼里的光亮,小脸之上不见啜泣,激动之中溢出诸多神采。
这次跑过来再牵他,就是有荣与焉的开心。
陈宴清松了一口气,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松这口气。
唐心反应过来,虽惋惜却并不嫉妒的看看姜棠,把桌上的碎银推给姜棠,玩笑道:“今日这局,还是姜棠厉害啊。”
姜棠腼腆的笑笑,凑过来跟陈宴清说:“你也厉害。”
陈宴清听完虽未说话,手却不由自主把簪子给她插回去。
这会姜棠趴在桌子上,察觉到动作仰头看他,等插了簪子便笑起来,流苏晃悠悠的垂在她白皙的脸颊,她把银子一个一个塞到他的口袋。
唐心问:“你赢的银子怎么不自己留着。”
姜棠说:“我没带荷包呀!”反正她不差钱。
李陌啧啧两声,戳陈宴清道:“漂亮,懂事,信任你,钱都给你,陈宴清你简直修了八辈子的福啊!这姑娘好乖好乖啊!”
他说的轻,没人听见,唯一听见的陈宴清却不答话。
最后丫鬟内监散了,唐心叫他们去用膳,李陌夫妻走在前面,姜棠塞完想站起来跟去,谁知陈宴清忽然弯腰,顺势穿过她把手臂撑在桌子上。
姜棠虽有不解,但却乖乖的没有动,眼睛眨了眨好像问他“怎么了?”
陈宴清看着她不动,深凝着她干干净净的眼睛,忽然欺压过去,覆唇压在她的眼睛,冷的姜棠身子一颤。
然而不等她往后缩,后面有人撑着她的腰肢,稍微往上带了带。
吻从眼睛、脸颊、鼻子落在唇瓣。
动作从容,且不容拒绝。
姜棠怔了一瞬,眼尾便染上几分情·色,待瞧清这个男人的脸时,便松了抗拒的手,启开唇迎接他的闯入。
纤手抓皱了绯红的官袍。
陈宴清动作稍顿,倏尔眼底挟过一抹浅笑。
那时天已正午,太阳挂在天上,强光晒化了积雪,晶莹的水珠自亭檐落下,滴答滴答遮住了某些纠缠的水声。
后半晌太子和陈宴清有事,姜棠便跟着唐心在东宫玩耍。
姜棠反应虽不及别人,但很多事情看过后细细想明白,她往往能发现更多的细节,这些也是唐心后面发现的。
于是她们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东宫一天倒也过的充足踏实,等出宫的时候直接累睡在马车上。
陈宴清一边撑着她,一边看着太子留给他的卷宗,眼睛虽未看她,却总能在姜棠每次要滑下去的时候,及时伸手把人扶正。
两人虽未交流,相处之中倒也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而不久后,只听熟悉的一阵“嗖嗖”声靠近,随之几根利箭,从车厢后面穿透破风而来。
“铮”的一声定入车前。
陈宴清捂着姜棠的耳朵,舔了舔牙槽,这是动怒的表现。
姜棠在紧急之时,已经被陈宴清掐着腰挪到腿上,这么大动作自然睡不过去,她睁开眼,懵懵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瞧见她坐的位置,车厢多出了两个破洞。
顺着那个方向,又瞧见车前箭矢,随着烛光摇曳,末端飘着几根多余的秀发、
姜棠摸了摸微麻的头皮,木讷的眼中终于泛起涟漪。
“有,刺客吗?”
陈宴清按住她紧张的双手,仍旧坐的四平八稳。
他冷淡道:“无妨,小事而已。”
作者有话说:
我女鹅好乖啊!!
第九章 杀人·诏狱
小事?
可外面已经人仰马翻了!!
入宫谢恩带人不能多,姜知白知道陈宴清会去,遂让妹妹跟他同往。陈宴清则一贯喜静,也只带了陈风赶车。
他们只有三个人,其中包括不会武的姜棠,陈风不敢冒险。
“大人,你们抓好。”
陈风扬鞭策马,车速快速加速,是想冲出去。
马车快的左摇右摆,跟来是箭矢嗖嗖刺耳,男人侧目眼中暗光闪现,一手抓着凸起一手扣着她,姜棠被牢牢护在怀里。
随着夜风灌进车厢,窗帘浮动,能看见后面紧追不舍的黑衣人。
他们手里的刀,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陈宴清的脸更冷,“停车!”
“大人!”
陈风哪敢停车。
他知陈宴清宁杀不退的性子,被挑衅的最严重时,一人一马就敢闯贼窝,上京城比陈宴清官大的也有,但个个都骇他,不是因为陈宴清背后的东宫和王府。
而是因为陈宴清这个人,他够狠。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这种气场本身就让人恐惧,可如今不成啊。
“大人外面不知埋伏了多少人,车上还有夫人。”
“停车!”
陈宴清明显已经生气,且不容反驳。
陈风只能停车,看着危险越来越近,咬牙冲了下去。
陈宴清怡然坐在车内,勾过姜棠下巴说:“我需收拾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车里危险让你去外面,怕不怕?”
姜棠呆怔片刻,望着陈宴清冷静的神情,逐渐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抓着他衣襟的手一紧,脸瞬间煞白。
这样的情况,谁会不怕?
可男人看似平静,是询问,但怕与不怕他都会那样做。
姜棠沉吟少许才道:“我、我不怕。”
她这样骗他,也这样骗自己,好像一句不怕就能生出面对的勇气。
陈宴清则拍拍她的脑袋,“很好。”
姜棠环住他的脖颈,最后眷恋里面的温度。
陈宴清用手插过她的膝弯,毫不犹豫的把人抱出去,放在车头站着。
他把缰绳给她,也是给她多一层保障。
“若觉危险不必管我,勒马绳冲出去便是,我保你逃生。”
一直听他话的姜棠这下不听了,塞还他缰绳倔道:“我不要。”
她虽害怕,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陈宴清拼力护她,她也有与他一同面对危险的勇气。
陈宴清给她夹了夹头发,没信这话。
“听话。”
好听的谁都会说,但多经不起时间考验。
这年的姜棠也不过才十八岁,她也许因为英雄情结喜他,但能不能为此舍弃生命倒很难说。
陈宴清拨开她抓着他的手,吩咐陈风,“你留下。”
“是。”陈风把剑奉上。
陈宴清接过,肃冷的风吹在男人身上,他旋身飞下持剑而立。
那身暗红的官袍飒飒而飘,褪去了文臣的儒雅,在黑夜中折射出地狱的光。
……那是姜棠第一次看杀人。
陈宴清出奇冷静,等一群人举刀而来,姜棠甚至没看见他怎么动作的,反正刀光剑影之后,便是两个人横在他脚下。
那把本来岑白的剑刃,在夜色中往下滴着什么。
一人一剑,瞬息之间。
送来的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
陈宴清依旧云淡风轻,甚至他还在笑了。
姜棠忽然打了个寒战。
只是不待她反应些什么,陈风忽然一句,“大人小心身后!”
姜棠也转身,看向身后。
就见斜左边隐匿的黑衣人瞄准陈宴清,手里拿的不是弓羽,仔细一看却是——
弩·弓!!
眼见那人要松手,陈宴清却被人合力缠住,他们想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射杀陈宴清。
姜棠瞳孔一缩,脑袋根本没有过来,便丢了缰绳跳下去。
“唔……”
脚腕刺疼没能阻止姜棠。
她冲过去,无畏的挡在陈宴清前面。
“夫人——”
陈风追过去。
陈宴清闻声回头,却见夜色之下姜棠张手而立,白青色的罗裙随风而起,带着猎猎声响。她冲过来,眼神无畏的挡在他前面,看的陈宴清眼神骤变。
“躲开!”男人声音阴冷无比。
姜棠却不动,就在所有人以为姜棠要……
却见拿弩·弓之人手臂微斜,射出的利刃破风,“锵”的一声擦过姜棠耳际,射在地面之上。
那一刻,姜棠像失了魂一样定在原地。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陈宴清。
哪怕再笨她也知道,杀手不可能在最后一刻失去方向,也可以说他要的是陈宴清的命,却不要她的命。
专业杀手可不会在意误杀!那么……
他们是故意的?
姜棠柳眉紧蹙,没有注意到陈宴清对她的审视。
少许,姜棠忽想起今日遇见的那双眼,枯冷肆意,苍老淫·欲,顿时什么猜测在脑中形成,吓了她一跳。
“陈风,留下活口。”
不知何时陈宴清悄无声息走过来,立在身后犹如鬼魅。
姜棠瞬间察觉到他的冷睨,人没反应就已经抓住他,眼中的抗拒流露出来,她害怕陈宴清探知某个真相。
陈宴清脸上带血,满身血腥。
“怎么?你想阻我?”薄唇微勾声音冷酷至极。
他那双眼睛幽幽注视,哪有半分之前的温和,顷刻就把人看透。
姜棠被吓的不受控制点头,牙齿打颤分不清是怕刺杀、猜测,还是陈宴清。
陈宴清期身过来,带血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姜棠抬头,“抓我袖子,是不是想阻我抓人?”
姜棠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身子紧绷,想解释什么,却下意识摇头,“我……不……”
姜棠害怕又绝望!
为什么就不放过她?
她就像被人丢在水里,好不容易浮出来自由呼吸,又被毫不留情按着头潜进去,每呼吸一口胸腔都犹如万根钢针扎过,夜风吹在她单薄的身子上,这么冷的天姜棠却出了一身汗。
陈宴清掷了长剑,“有意思哈!”
他笑了。
怎能不笑?
他吻过姜棠,真的差一点就信她了。
然而就在刚刚,刺客给她生机在先,他即将过门的小妻子阻他抓刺客在后,这简直是当头一棒,彰显着他的心动多么好笑。
陈宴清垂眸和她对视,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就在姜棠撑不住的时候,陈宴清还是长臂一收,把人揽至怀中。
男人贴着她耳畔温柔耳语,“这么想当寡妇啊!可惜我并不想死,还要等着与夫人白、头、偕、老!”
说完陈宴清掐过她腰,单手抱她一跃而起。
“陈风,抓到人带来诏狱。”
陈风正好一个掌风把刺客劈晕,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陈宴清轻功人比风还快,消失前徒留嘴角一抹笑容阴森。
陈宴清此人痛恨有二,胁迫与背叛,如今这笑……
——是要出事。
陈风心里一凛,回过神来也不敢耽误,一边拽着刺客往诏狱跑,一边拉响怀里私藏的烟花。
*
陈宴清上任后,新建诏狱在大理寺。
经几代研磨早已形成了一套特有的审讯手段,来这里走一遭活着的是终身不见天日,死去的也逃不开剥皮抽筋,手段如非特别残忍,也不过有夫人来探监后,回去便受惊亡故。
姜棠被陈宴清抱着一路疾飞,沉默的他太过吓人,姜棠连冷都不敢说,落在地上的时候脸都是僵的。
陈风一路紧赶慢赶,过来时喘着粗气追上他们。
小厮提着灯照路,瞧见这阵仗也不敢多问,直到分岔路犯了难,大着胆子问:“大人,是去府牢还是……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