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白高兴之后,又十分忧愁,竟然开始每日礼佛,求妻儿平安,神神叨叨的样子惹的李蓉嫣白眼。
“出息。”
但姜棠知道,李蓉嫣是感动的。
后来生产那日,晴空万里。
说起来这是李家、姜家、陈家头一个出生的孩子,不仅姜棠,就连唐心也一并过来守着。
唐心说:“若非圣驾出宫惹人非议,陛下都想亲自过来。”李陌亲情寡淡,独一个妹妹,新朝初立诸多纷乱,也是李蓉嫣和姜知白为他平定外方。
安王之乱李陌被困上京,姜家半数人马留在边关,独有李蓉嫣领着十万人马冲入皇城,对阵安王二十万军。
得救之日,谁都没事,李蓉嫣却晕了过去。
御医说:“公主是累晕的。”
几日不眠不休,战火纷飞,这份情义让李陌牢记。
此番李蓉嫣生产他不能出宫,也是在御书房坐立难安。
生了一个时辰,李蓉嫣疼的死去活来,哭喊声听的姜棠脸色苍白,直到看到一盆盆血水出来,姜棠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怎的呼吸困难。
陈宴清本就敏感她的情绪,第一时间发现了。
“怎么了?”
姜棠摇头,“没事。”
她只是莫名的……觉着那颜色熟悉,她努力回想却想不起什么。
好在后来——
李蓉嫣的孩子出生了。
并没有像设想中的一样双生,是个体格特别健壮的男孩,李蓉嫣醒来的第一件事……哭了。
她拧着姜知白的耳朵大哭特哭,“姜知白都你个混账玩意儿,老让本公主吃吃吃,我儿子以后身材不好,我就休了你。”
姜知白:“……”难道不是您坚持要吃,我拼命阻拦,最后阻拦不过,反被控诉小气吗?
姜知白心里苦,但姜知白不能说,心疼的给李蓉嫣擦擦汗。
“我的错我的错。”
李蓉嫣不依不饶,“本来就是你的错。”
看着她还能吵架,唐心算是放心了,回宫给李陌报喜去。
姜棠他们留下,也忍不住笑了。
父母两个一个虚弱,一个挨训,只有姜棠这个新手姑姑上阵,扒着摇篮和陈宴清说:“香香软软的多好看啊!”
陈宴清看了眼才出生,丑不拉几的孩子,他有权保持沉默。
孩子出生姜延也高兴,但作为开明的父亲,他把取名的权利交给了姜知白,还要习惯性和儿子傲娇:“老子管好你兄妹两个就不错了,你的儿子你自己给称号。”
姜知白切了一声。
后来姜知白点灯熬油,苦思冥想,给孩子取名姜昭。
小名——昭昭。
姜知白是个张扬性子,加上李陌这个偶尔也不靠谱的舅舅,于是不等满月上京城就为昭昭放起了烟花,漫天烟火五彩斑斓,照透了上京半边天。
他们站在热闹下,小太子李循说:“这烟花可真好看。”
“是啊。”
有人应和小太子很高兴,追问姜棠说:“那这是婶婶见过最好看的烟花吗?”
姜棠几乎下意识说:“不是。”
“……我曾经,见过一场更好看的烟花。”
小太子好奇了,“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陈宴清是他的师傅,小太子常去晋王府,却不曾见过有什么烟花,师傅性子沉闷,府上也不像有这种东西的样子。
是啊!什么时候?
姜棠微微一怔,看向不远处的陈宴清,烟火从天边蔓延开来,温柔地落了他满身,恍恍惚惚间姜棠似乎抓住了什么。
她眨了眨眼,头有些疼……
也只有一瞬,就恢复如常。
有了孩子的生活变的很快,满月、走路、说话,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姜棠很喜欢昭昭,怎么抱都不够。
这时候离姜棠苏醒已近一年,她身子恢复的不错,肉眼可见变的玉枝花娇,和陈宴清恢复了亲近,似乎从头相爱,两人一起出门,无论走到哪里,陈宴清的目光总追随着她。
李蓉嫣见状,心思一动,问姜棠:“昭昭可爱吧!”
姜棠点头,可爱的。
“小太子也乖吧!”
姜棠想起那个甜滋滋叫她婶婶的男娃说:“乖。”
李蓉嫣低道:“那你也生一个?”
姜棠一愣,不自觉看向陈宴清。
他在和姜知白说话,神色淡淡,可瞧见她瞬间温柔下来。
“你和陈宴清都生的好,你们的孩子也铁定好看。”
姜棠没说话。
她有和陈宴清亲亲抱抱,但因为身体原因,也只有亲亲抱抱,本来她安心理的享受着他的照顾,但唐心的话,让她心里有了些许波动。
不是不愿意,而是她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觉着空。
于是等晚上,到了睡前亲亲的时候,姜棠却出了神。
“想什么呢?”陈宴清问。
“啊……没什么?”
陈宴清捏捏她的鼻子,“今日早睡,明日我外出公干。”
“外出?”
突如其来的公干让姜棠意外,自醒来陈宴清还没有离开过她,说习惯也好,喜欢也罢,她一下竟有些无法适应。
她不开心了,陈宴清自然知道。
但是没办法,他这个左相空闲的太久,李陌实在看不过,据闻上京城外一个郡,有人种植出新型小麦,颗粒饱满,数量翻倍,这对战后休养生息的国家可是大事。
朝上争论多日,事儿又落到他头上,算上往返约莫要五六日归。
陈宴清也舍不得,扶着她的腰说:“抬一下头。”
姜棠就抬头。
陈宴清捏着她的下巴,双唇压了过来,本以为是和往日一样的亲亲,谁知陈宴清唇舌似火,辗转之后忽然闯了进来。姜棠猝不及防承受,久违的过分亲近,让她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这种赶紧陌生中带着熟悉,像要窒息,她快喘不过气了,伸手推他。
陈宴清头一次没有放过她……
最后是姜棠腿蹬了一下,叫陈宴清回神,这才退了出去,埋在她秀肩喘息。
妻子的滋味美好,香味恬淡,无一不让他沉迷。
姜棠怕他发疯,安抚的拍拍他。
“乖,睡觉吧!”
好乖的样子,真的好像让陈宴清吞掉她。
可惜不能,她还太弱。
陈宴清叹息一声,把手摸到她的衣带,姜棠眼睛一眨,面红耳赤的按住他,“陈宴清,你说过我没好你……你不做的。”
“恩,不做,所以我就摸摸。”
他今天听到唐心和她谈话了,情绪难免有些波动,当时姜棠没有回答,那她为何没有回答?这几个月哪怕两个人相处的很好,但比起失忆前,总是没有那么情深。
他怕姜棠嫌他老,怕姜棠再说不要他,所以有时候,他总会装病骗取她的温柔。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卑鄙。
他甚至利用职权,让沈安留在任上,生怕沈安出现,影响她的心绪。
就连李陌都取笑他,“你和沈安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姜棠和你经历生死,难道你还念着过去?人家沈安都有儿有女了。”最关键的是,沈安在任上做的不错,是个好官,李陌想调回来任命一番。
姜棠被他几句话说的脸红扑扑的。
可仰头看他认真可怜的样子,想起他前几日洗的冷水澡,最终怕他再去遭罪,眼里带着怯怯,把头低下去,手却松了。
陈宴清看她这模样,有些好笑。
她还是这样,单纯又心软,将就他的样子真的很能激起他的欲望,虽然不像以前主动,但乖的不行。
姜棠搂着他,带几分不确定的委屈。
“真的只是摸摸,不……不那什么?”
“恩。”陈宴清憋着,乐的不行。
姜棠闭了眼,舍身就义般英勇,“那来吧。”
她咬了唇,人在昏暗的环境中,感觉总会格外清晰,他的手沿着缝隙往上,呼吸越来越重。
两人都很动情。
模模糊糊肩,他的动作加重,姜棠低哼一声,睁眼泪眼婆娑的控诉,陈宴清眼睛亮亮的,过来亲她,“抱歉。”
说着抱歉他还不停。
他埋在姜棠肩头,低说了句什么,姜棠快羞哭了,伸脚踢他。
——色·鬼。
胡说什么死在她身上?荤话。
“糖糖。”
他哑着声音喊,带着几分欲。
姜棠娇怯的不看他。
“你喜欢这个吗?”
姜棠浑身酥麻,下意识咬唇,生怕声音溢出来丢人,也叫他得意。
陈宴清却不放过她,“恩?喜欢吗?”
姜棠生气了,按住他的手,“……不、不喜欢。”
陈宴清一笑,瞥着她敏感的某处,“那你压我做什么?”
姜棠脸一红,“我、我好想打死你哦。”
陈宴清噗嗤一声笑出声,最后抓着她的手在身上打了几下,最后拥着她,轻道一声:“晚安。”
屋里重新陷入安静,唯剩没有平复的呼吸纠缠。
她撅着嘴睡去。
陈宴清抱她在怀,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
翌日,天蒙蒙亮。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姜棠忽然醒了,而且脑子异常清醒,带着说不出的兴奋。
她扭头,瞧见陈宴清还在睡。
睁着眼睛看了片刻……
外头微弱的光照入,映在男人沉睡的脸上,他似被什么蒙上了一层雾。
姜棠心砰砰的跳着,忍不住伸手触碰到他,从眉毛、眼睛、鼻子到嘴巴,最后停留在他鬓边的白发,其实她至今不知,这白发的后面蕴藏了什么悲痛的过去。
阿兄对此也缄口不言,他们希翼她恢复记忆,却从不触碰她失忆的理由。
姜棠隐约知道,那是份沉痛的过往。
姜棠想着凑过去,看着他满眼欣喜。
陈宴清早醒了,就是想知道她要干什么,待姜棠低头,伸手按着她的脑袋往下一压,他低头,用力吮吸她身上的味道,狠狠亲了一下。
沙哑道:“怎么醒这么早?”
颈边呼吸温热,姜棠蜷起脚趾,趴在他胸膛笑盈盈说:“不知道。”
是的真不知道。
陈宴清也没追问,抱着她亲昵一番,这才起身,吃过早饭之后出发公干,他走后姜棠一个人在家,她不知道做什么,只是脑子异常兴奋,有时候夜里也睡不着觉。
紫苏以为她病了,请过一次大夫,然而诊脉之后,却没有发现。
她的身子虽逐渐好转,但也不容小觑,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被粉竹报给了姜知白,毕竟陈宴清不在,只能找姜知白,姜知白一听可不的了,直接让李蓉嫣带她去宫里,找御医。
之前给姜棠诊脉的是宫里最好的御医,只是前些天不小心摔了腿,现在诊脉就只能去御医院。
姜棠觉着自己没事,但是拗不过,只能跟着去了。
走进宫墙的时候,姜棠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沉闷,这和前几天兴奋不同,让她真的难受,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后宫,她不经意间抬眸,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
远远看着,焦黑色,深浓的颜色蔓延到天际,像是泼坏的水墨画。
一片乌云飘过,光线逐渐变暗,淡淡的黑色蔓延,笼罩着整个世界,姜棠的眼睫染上了暗色,眸子里面翻滚着什么,新渐渐撕疼。
许多记忆如潮水,忽然翻滚于眼前——
大雨中的马车初遇,烟火下动心浪漫,他亲手雕刻的木簪,两次不顾生命挡的长剑,跳楼时他崩溃对天地的祈求,以及前世长明灯下他用命修她来生……
极致的悲痛,让她忘却,却又在某日,无预兆想起。
她忍不住张口,“陈宴清。”
前头李蓉嫣转身,看到她泪流满面被吓了一跳。
“糖糖,怎么了?糖糖?”
姜棠摇头,只抓着她,那种仿佛万箭穿心的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的身子弓起,慢慢下滑。
顺着李蓉嫣的怀抱,跌在地上,她颤着目,将自己缩起,整个人流着汗,像是承受什么巨大的悲痛……
她——记起来了。
*
姜棠这次出事被瞒了下来,是她自己要求的。
在醒来的第二天,她起的很早,收拾了几件衣服,坐上了去城外的马车,这次陈宴清公干的不远,就在隔壁临水郡,因为她刻意加快了进程,睡了一晚就到了。
只是没想到半路马车出了意外,轮子坏了……
焦头烂额之时,恰逢沈安遇见。
再次相遇,两人都意外,她还是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沈安脸上却有了些阅历,而且一手书册一手稚子,朴实无华啊!沈安知道她坠楼的事情,也一直没机会看。
如今碰见,知道姜棠的事情,作为表兄怎么也要帮一把,姜棠挺不好意思的。
上了他的马车。
才知道沈安丧妻,现在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有意给他再寻,只是沈安却没那个心力,也不是顾念年少那些事,而是走的路多了,反而觉着以前狭隘。
这时间除了情爱,有更多值得努力的事情。
“陈夫人,这么看我作甚?”沈安笑问。
姜棠摇头,“就是觉得你挺不一样的。”
他终于脱离沈家期望的样子,活成了自己的沈安。
“这样不好吗?”
姜棠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