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暂时需要江谨这条命在罢了。
“药,是你下的?”
谢旻渊沉默了。
她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怒意,“谢旻渊,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唇瓣动了动,声音有些轻,“我只是需要你分散他的注意。”
“那现在呢?”宋清苒抬起手,指着远处满地猩红,定定看着他,质问道:“你满意了吗!”
“我......”
“桃夭,他是反贼啊,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九幽的王!”
见他一脸固执,宋清苒重重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已是一片漠然。
“是,江谨他是不配,可江邵呢?他就配吗?”
“还有你们曾经侍奉的君主,他真的配吗?”
一连的质问让谢旻渊不知如何开口,唇瓣嗫嚅,却没有声音。
“谢旻渊,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
刀剑无眼。
不说两方士兵,就单论满皇宫的丫鬟太监,侍卫妃嫔,有多少人在今日无辜惨死。
宋清苒皱着眉看向他眼睛,里面满是失望,“人人赞叹的谢小将军,你现在,当真是在守护他们吗?”
“你没有心的吗?”
“谢旻渊。”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你只会认那虚无缥缈的圣旨吗?你不会去辨别吗!”
“谢旻渊!你去看啊!你去想啊!你守护的究竟是九幽上下的百姓,还是那个龙椅上你口中要侍奉的君主?”
“桃夭......”通红的血映在眼底,“我只是为了九幽啊!”
第134章 你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呢
马蹄声倏地在周遭阵阵响起,越来越近,宋清苒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跟着剧烈起来,马背上的男子穿着一身华贵的龙袍,正向她奔来。
距离一点点缩短,宋清苒看清了他的脸,睁大了眼睛。他不是逃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谢旻渊也没有想到江谨居然会回来,眸中满是错愕,但很快,错愕转变为狠厉,他一侧身,将宋清苒挡在身后,银剑出鞘,他厉声喝道,“既然回来了,谢某便不再留你性命了。”
江谨坐在马背上,嗤了一声,神情倨傲,“谢将军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朕的性命可不由你做主。”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日为臣,终身是臣,谢将军当真以为这九幽的一国之主,非要经过你一个小小的将军同意吗?”
谢旻渊脸色有些难看,“谢某这一生只效忠应效忠之人!”
江谨扯了扯唇角目光冷冷看着他,下一秒,江谨举起了手中的令牌,高喝道:“众将士听令!”
“那令牌!是老将军!”
“我们究竟听谁的啊!”
“是啊!”
“这还用说,当然是老将军的!”
“说实话,这谁做君主是他们的事,用什么手段当上的,与我们一个小小的士兵有何关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是啊,那江邵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谢旻渊看着江谨手中的令牌,错愕的瞪大了眼睛。那块令牌他比谁都要熟悉。
父亲,为何要将这块令牌交给江谨!
为什么!
他攥紧了手中剑柄,眼中满是不解与不甘的怒火。
“擒反贼,谢旻渊。”冰冷倨傲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江谨冷漠的宣告出他的下场。
谢旻渊只觉得心中一片死寂,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手掌上青筋暴起,谢旻渊死死攥着剑柄,似要将其融入血中,他沉默了许久,没人看出他在想什么,半响,他抬起头,视线直直对上江谨,双眼猩红一片。
“我没错!”
“错的是你!”
他举起长剑,锋利的刀刃直指马背上一身龙袍的男子。
“江谨,你才是反贼!”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幽!”
谢旻渊看着自己带来的士兵一步步逼近自己,剑尖朝向的不是江谨,而是他。
他崩溃地咆哮出声,“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们!”
“该死的人是他!是他江谨!”
铮得一声,兵器相击,谢旻渊堪堪躲过一剑,下一秒颈脖处抵上一把锋利的刀刃。
“谢将军,你输了。”御风架起手中银剑直直逼上他咽喉,冷血的宣告出他的失败。
“我没错!”
“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他身形一僵,朝那道声音望去,看见了宋清苒的脸。
“桃夭......”
“为什么你们都要向着他!他究竟有什么好的!“
宋清苒皱了皱眉,“我们从未向着他,你还没明白吗?”
“这天下究竟是谁来做主,从不是靠你一人所谓的正义,所谓的忠诚来决定的。”
“这么多人今日因你而死,你愧疚吗?”
“你守护的,从不是什么君主,是九幽的上下子民啊......”
江谨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快步奔向宋清苒,紧紧拥她入怀,眸光庆幸,有些恍惚着喃喃出声,“还好......”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走。”
宋清苒心头一紧,她能够清楚的感知到,江谨在微微颤抖,他在害怕。
第135章 真真假假,他分不清了
那一战过后,九幽国再无谢小将军的半点消息,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隐姓埋名,还有人说......
传言各种各样,每一个口中的结局都不一样。
可宋清苒知道,谢旻渊还活着。
老将军将令牌交给江谨时,唯一的请求,便是留谢旻渊一命。
江谨答应了他。
面对谢旻渊,宋清苒心里很复杂,他们的交情其实并不深,一共不过见了几次面罢了。可在心底,她确确实实是真诚以待。
但,她没有想到,谢旻渊会利用她。
本就是书中之人,她何必在这里伤春悲秋,宋清苒这样告诉自己。
次月十三,短短时间里,这朝中上下,没人敢说江谨的不是。
减税收,立私塾......
桩桩件件,都是他为九幽做的事。
人们不耻他的行为,却不得不说,江谨确实是个好皇帝。
最起码,比先皇的武力政治要好太多了。
巧儿被江谨杀了,死前还叫嚣着他们不得好死,宋清苒听见了,内心没有半点波动。
“苒苒。”
江谨下了朝回来,望着院中的女子,目光温柔。
天气渐渐入冬,宋清苒总喜欢没事抱着猫猫,小家伙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听见江谨唤她,指尖微微一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江谨眼眸闪过一瞬落寞,但很快收起情绪朝她走近,他解下披风,轻柔地盖在宋清苒身上,“苒苒,今日朝中大臣又开始催促我了,咱们找个好日子,成亲吧?”
他掩饰的很好,可宋清苒还是听出他语气中的紧张。
“好。”她点头应着他。
宋清苒不喜欢住在皇宫里,只要一闭上眼,脑中全是那日血流成河,残肢遍地的画面。江谨索性也由着她,她去哪,他便在哪。
所以,江谨每次下了朝,都会回到王府中,而不是那个冰冷虚无的宫殿里。
朝中人对此颇有不满,认为一朝皇帝,就该住在皇宫中。
江谨没将这些话放在心里。
皇宫不是他的家。
有宋清苒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一阵寒风吹过,宋清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腿欲往屋内走去,身后江谨忽地唤住了她。
“苒苒,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
“倘若那一战失败的人不是谢旻渊,你还会不会,跟着他离开?”
宋清苒抱着猫猫停下,漂亮的眉心轻轻皱起,转过身疑惑的看向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他为什么又要问?
他眸光有些暗淡,微动的唇畔显得有些可怜,“苒苒,我怕......”
“怕什么?”她不解。
“我怕,我怕你有一天会跟另一个‘谢旻渊’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江谨隐隐这样觉得。
同自己成亲,她没有半点喜悦,就连平日里的谈话,面前这个人都在刻意的远离自己......
其实江谨一直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同意与自己成婚。
他看得出来,宋清苒心里没有他了。
那日底下的人赶来告诉自己,宋清苒要挟着侍卫逃出了王府,下意识的。他甚至以为,她又要和谢旻渊走了。
“我不是答应你了么,江谨。”她又朝自己露出一个看似真诚的笑。
江谨艰难的扯了扯唇角,“是啊。”她说过的,只是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江谨却半点分辨不出来了,或者说,他不敢去分辨......
第136章 战争
青岚国。
龙椅上,青岚皇帝紧皱着眉,底下的官员似乎看出他所愁为何,思索片刻向前迈出了一步,“陛下。”
“臣有一言。”
青岚皇帝眼睛一亮,“爱卿请讲。”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江谨如今顺利登基,必定会领军报复。”
皇帝紧绷着脸,这正是他所担忧的。
九幽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当皇帝,但是江谨不行。
谁能想到,曾经沦为质子的人,有朝一日,竟能登上皇位。
官员见皇帝这模样,瞬间明白自己猜对了方向。他堆起一个笑脸,朝皇帝开口道,“陛下,江谨如今不过刚刚登基,羽翼未丰,是最适合的时机。”
倘若让江谨占了先机,一切便都晚了。
青岚皇帝目光一凝,指端一点点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他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后,他这才对上官员的眼睛,“依爱卿所言,此一战,派谁来最为合适?”
这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因此,挑选人马便显得愈加重要。
他一字一句道:“公主殿下的驸马,宋清远。”
皇帝怔了一瞬,不解的开口,“宋清远?可他从未领兵打过仗,如何能担起这一战?”
“皇上,这一战,经验有无并不重要,重要的,便是这宋驸马。”
“哦?”皇帝被他这番话勾起了兴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官员眼中带着隐隐算计与兴奋的光,“依着宋驸马与那江谨的交情,江谨定不会杀他,所以,此一战,宋驸马定能大获全胜。”
交情,这词用着好听,可他们二人,实则是江谨欠了宋府一条性命。
他算计的,便是江谨的愧疚。
江谨与宋府有愧,此一战,就算不能获胜,也能乱了江谨的思绪,干扰九幽的军心。
“宋清远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只是”,皇帝顿了顿,继续道:“他刚同长安完婚没多久,这么快就将他派去边疆,朕于长安有愧啊!”
“陛下,公主早不是个孩子了,定能分清晓孰轻孰重。”
......
眨眼间秋去冬来,九幽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天空已开始落下瓣瓣白雪。
宋清苒抱着汤婆子缩在屋子里,九幽的雪景虽然美,但她畏寒得紧,故半步也不愿出去。
外头响起下人们的嬉笑声,他们在王府忙上忙下的,不为别的,只因春节要来了。
江谨其实并不喜欢热闹,但今年的春节,他格外期待。
这是他和宋清苒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会以夫妻的身份度过,念此,江谨面上都染了几分愉悦。
“苒苒,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是今日江谨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他一直都想带宋清苒去见见她,只是一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
“谁?”
宋清苒看出他的紧张,伸手理了理了围脖,生怕寒风钻了进来。
“我的母妃。”
宋清苒指尖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江谨以为她不愿,急忙道:“苒苒,她是个很好的人,那些传言……”
他正要开口解释,话落了一半,紧接着就响起一个干脆利落的回答。
“好。”
第137章 江谨,我就在这里
“我的母妃和其他妃嫔不同,她没有一个像样的安息之地,皇宫里的人容不下她,我甚至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
“江谨......”
宋清苒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江谨扯了扯唇角,淡淡露出一个笑容,他岔开了这一话题,一贯清冷的眸子里沾了点温度,“母妃见到了你,一定会很欢喜。”
他伸手牵着宋清苒绵软的手,“苒苒,这些年,她一个人孤独了太久,定是怨我了,我们去看看她吧。”
宋清苒心底一涩,头一次没有松开江谨的手,她点点头,笑着道了声好。
半空中落着点点白雪,轻轻飘在他们发上,在夕阳余晖下,一点点白了头。
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互相交叠,亲昵又温馨。
江谨的母妃没有墓地,江谨回来后才给她立了衣冠冢。
“母妃,我有家了。”
江谨微微蹲下身子,指尖沿着石碑上的字一点点拂过,他眼中含着温润的笑,宋清苒隐隐瞧见他泛红的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