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谨。”
“你从来不是一个人，你的母妃一直都在陪着你呢......”
“可是苒苒，我没有保护好她......”
他声音微颤，带着哽咽。
有人说他是天煞孤星，这一生注定孤独常伴，他护不住母妃，也留不住身旁的宋清苒......
他比谁都清楚，宋清苒并不爱他，但他没有勇气戳破这场谎言，他什么都没了，若是谎言能够留住她，那便够了。
江谨隐隐有种预感，宋清苒接近自己没有那么简单，许是为了报复，又或者是因为旁的什么，他从不过问宋清苒为什么接近她，生怕这话一旦出了口，有些东西就再也留不住了......
“江谨，天暗了，我们该回家了。”她微笑着伸出手，朝江谨柔声道。
江谨眸光闪了闪，紧紧牵住了她的手，“嗯，我们回家。”
手心温热互相交叠，江谨的心也跟着温暖了下来。
......
江谨一直都很期待这场婚礼，大大小小的事务皆经由他手，不论平日里再忙，他总是会抽出一定时间来同宋清苒讨论，喜字的字样哪个好看，红枣桂圆哪家的比较甜，红绸用什么面料，胭脂水粉她喜欢什么样的？
他谈起这些，总是津津乐道的，百谈不厌。
宋清苒不明白，他怎么对这些东西这般感兴趣。这些明明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婚期定在除夕后。
只是江谨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未等来这场婚礼，却先等来了九幽青岚的战争。
而此次领兵的，是宋清远。
江谨领着军队离开的那天，他对宋清苒说，‘苒苒，我会在除夕前回来，九幽的冬天冷，你要照顾好自己。“
那双眼中有担忧，有紧张，有害怕。
宋清苒瞧着他，默了一瞬，最后盈盈笑道：“江谨，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等你娶我。“
什么除夕前……他盼着的，是大婚。
这婚期被一拖再拖，其实宋清苒心中毫无波澜，倒是江谨，每每满心期待，最后却一次次落空。
他眸光亮了起来，灼灼望向宋清苒，抑制不住的喜悦从心底冒出来，江谨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磕磕绊绊了许久，最后只凑出一个字，“好。”
第138章 他欠了她的债
今年的雪下了好久，宋清苒在王府等了江谨许久也未等回他归来的消息。
血染红了一片白茫，战马在嘶鸣，刀光剑影下，结束了无数人的一生。
白雪掩盖的平静之下，是战士们的血肉。
“听说，你王府中有一位姑娘。”
宋清远高高坐在马背上，目光直直迎上江谨。
他眸中晦暗不明，“你还...唤她苒苒？”
江谨眸中一道寒光闪过，“与你何干？”
宋清远嗤了一声，“江谨，当初你辜负了阿苒，现在又要连累另一个姑娘吗？”
刀锋一转，杀意腾升，他一改往日的温润，眸光冰凉，“江谨，今日，你便下去向阿苒请罪吧。”
当时的江谨身为质子，他不好动手，如今却不同了。
江谨觉得有些可笑，他顿了顿，眸光淡淡飘落在他身上，薄唇轻启:“宋清远，倘若当时选择生死的人是你，你又会选择谁呢？”
他眼中的讥讽太过明显，宋清远忍不住攥紧了手上剑柄，最后却又一点点松开。
他沉默了。
倘若非要选择一个人，妹妹与妻子，他选择的人，也依旧会是祝长安……
他又在怨江谨什么呢……
他有什么资格怨他……
宋清远抬眸，淡声道:“今日九幽，必败。”
顿了顿，他又道：“倘若你现在投降，还能留你一命。”
“宋大少爷，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江谨挑眉，神情倨傲，只觉不屑。依着现在的局势来看，会输的，绝不是九幽。
铮得一声，银光在划破半空，只觉一道影子飞快闪过，下一秒，兵器相击，手臂被突然袭来的力道一震，有些发麻，宋清远紧绷着脸，“江谨，这话我可不是同你说笑。”
江谨盯着他瞧了一瞬，宋清远面上情绪太过严肃，他隐隐间，江谨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心底一沉，“你做了什么？”
宋清远笑着摇头，“你该问的人不是我“，他顿了顿，目光落向了九幽军队的后方，微抬了下巴示意江谨看去，“你该问的，是那位。”
江谨皱了皱眉，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万千战士中，有另一支队伍，高举着另一面九幽旗帜，而为首者，是谢旻渊。
他狭长的眸子微眯，划过一抹暗色，半晌，他低头嗤笑一声，“早知如此，我该杀了他。”
“江谨，倘若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厮杀声一重接一重而来，像是一场血海，逐渐向他逼近。
“宋大少爷怎还这般天真？”
就算宋清远不杀他，还有谢旻渊。
谢旻渊既然能做出这种事，便是下定了决心要杀他于战场。
“我这一生，有太多人想要我的命，有人对我无可奈何，有人诅咒谩骂，有人杀害我至亲，有人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
“呵，我倒是不知，这条命竟如此值钱，能让他们对我这般穷追不舍。”他执剑凉凉嗤笑，寒风吹乱他额前凌乱的发丝，显得单薄苍凉。
江谨攥紧手中的血剑，眸中晦涩不明，“只是江某这条命，早已经给了另一个人，他们拿不走。”
他欠了她的债，得还啊......
第139章 世上将再无江谨
“江谨，又见面了。”
谢旻渊坐在马背上，朝他讽刺一笑。
江谨死死盯着他，冷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嗤”，他眯了眯眸子，眼中泛着寒光，“你有资格说我吗？”
他不知道当时江谨为什么放过了他，但他并不会因此感激，相反的，他真厌恶江谨这模样，明明错的人，就是他啊，他凭什么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凌厉的风裹挟着白雪在呼啸，寒意扑面而来，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白茫的雪地上，被战马踏出一个又一个血印，狼藉一片。
“江谨，你不会愧疚吗？”
“你亲手杀害了你的至亲啊！”
江谨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凉凉低笑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道：“至亲？愧疚？”
他们害死了他的母亲，他们就不会愧疚吗？
怎么，就只有他们的性命是命，他母妃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多可笑。
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为至亲吗？
江谨悠悠掀开眼帘，漆黑的眸底淬满了令人畏惧的寒意，“谢旻渊，你真愚蠢......”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让人恶心。”谢旻渊扯起唇角，嗤了一声。
倏地，他眸光一凝，提起了手中长剑，恨意裹挟在利剑上朝江谨刺去，“江谨，你该死！”
铮——
战争再次被打响。
谢旻渊今日这支军队是从边疆领来的，比起什么军令，他们更听谢旻渊的命令，更像是他的死士。
江谨先前同宋清远厮杀，兵力早就死伤大半，剩下来的士兵，疲惫劳累，对付一个青岚军还能有胜算，但如今加上谢旻渊的人马......
这场战争，可以说不用开始，就能看见结局。
......
谢旻渊领着军队回到九幽时，全城的百姓都被这阵仗惊住了，曾经那位百战百胜的小将军，竟然又回来了？
他们想要欢呼，九幽青岚这场战争定是小将军带着兵马打胜了！
可他们刚要庆贺，却在某一个一瞬间止住了。
人群中有人高呼：“谢将军，王上呢？”
“打了胜仗，怎不见王上？”
谢旻渊眯了眯眸子，眸子变得暴怒，“王上？”
“这样的人，也配你们称之为王？”
那人怔住了，事情，似乎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谢旻渊抬了抬下巴，眸光倨傲，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宣誓出江谨的结局，“世上将再无叛贼江谨！”
“传本将军号令，全国通缉叛贼江谨！”
谢旻渊冷笑着，他倒要看看，一个强弩之末，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
“逆子！我就不该让他留你性命！”
“父亲。”
谢旻渊回到将军府，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为什么？”
老将军疲惫的闭上眼睛，整个人在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
“你可知，江谨的母妃，曾救过将军府上下数万条性命啊！”
“如若不是她！你早就死了！”
而如今，他却要杀了江谨......
谢旻渊紧绷着脸，他自然是知道的，当年篡位取代的谣言一日比一日传得厉害。王上本就多疑，险些就要听信宦官的谗言，诛杀将军府上下，倘若不是江谨的母妃领着母族上下为他们求情，恐怕，他们将军府早就没了。
当年也是因此，让江谨的母妃丢了性命。
皇帝不知听了谁说的话，认定江谨的母妃为将军府求情，是因为她的贴身侍卫曾是将军府的人，而她与此侍卫的关系，非同一般。
“可是父亲，救将军府的是他母妃，并不是他叛贼江谨啊！”
啪——
老将军终于忍受不住怒火，一巴掌重重打在了他脸上。
“叛贼究竟是谁，你还不明白吗！”
“当年他母妃最后的一个请求，便是让老夫护好江谨！可你看看你！你都做了什么！”
第140章 他还要同他的苒苒成亲呢……
“姑娘！”
“陛下他...战败了......”
宋清苒坐在窗边，看着白雪一点点落下，除了眸光微动一瞬，面上再无半点情绪，对于这个结局，她没有半点惊讶。
“果然，一切都在按照原剧情的方向发展......”
她望着远处喃喃，像是隔着山川河流，瞧见了另一方的战场。
丫鬟疑惑的打量着她，奇怪，这位姑娘怎半点忧伤也没有？她不是陛下的未婚妻吗？
宋清苒垂眸，看向桌案上的东西，那是一对护膝。
她针线活不好，做了好久。
那日夜市回来，御风同她说江谨腿上有伤，如今天气寒凉，定是会不舒服的。
本来想着等他回来给他的，谁能知道，这一战，竟然是和宋清远。
只是表面上看着，任谁都会以为是她在关心江谨，实则，她是在告诉江谨，他曾欠了她一双腿。
“江谨呢？”
她收回目光，抬眸对上了丫鬟的眼睛。
“下落不明......”
小丫鬟犹豫了一瞬，嗫嚅着开口道。
说是下落不明，可那是在战争上，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当然，后面这半段话，她一个小丫鬟不敢说。
宋清苒朝院子里的秋千望去，也不知到底在看什么。良久，她才收回视线从椅子上起来，拿起桌上的护膝朝外走去。
“姑娘，姑娘！”
“您这是要去哪啊！”
小丫鬟在她身后急匆匆追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九幽的皇帝，要死，也得把尸首找回来吧？”
宋清苒没有回头，随意朝小丫鬟挥了挥手道别。
她话是这样说着，可却知道，江谨还活着。
只要脑中并没有跳出任务失败四个字，就证明江谨还活着。
江谨战败，九幽大乱，如今没人拦她，江谨给她安排的这囚牢，终究还是破碎了。
......
在一片无尽白茫之中，有一道身影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走。
他身上是大小不一的血红色刀口，血痂凝固，但凌厉的寒风依旧宛如刀锋在他身上持续侵袭，似要将他掩埋在这一片冰凉的雪地中。
江谨也不记得自己在这场雪地中行走了多久，双唇皲裂，眼中满是细密的血丝，像是一张蛛网落入他眼中。
胸腔被谢旻渊执剑狠狠穿透，衣裳被血水染得黑红。
呼出的气仿佛都要在一瞬凝结成冰霜。
他目光定定望向前方，那是他回家的方向。
王府之中，还有人在等他……
他想方设法的从战场上脱身，为的，就是再见她一面。
他还有好多事情想同她做，观星赏月，游历山河，他还要同他的苒苒成亲呢……
双膝传来刺痛，江谨终于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无尽的白茫中。
大脑发出嗡鸣，眼皮也变得沉重，意识昏昏沉沉间，他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在雪地中奔向他。
只是对方的眼神，满是薄凉。
心跳好像快要停止，咽喉内泛着苦涩，他望向那道身影，沙哑的嗓音喃喃，
“苒……苒……”
第141章 重逢
简朴的小木屋里，噼里啪啦的星子在火苗上跳跃，寒风在屋外一次又一次掠过，吹得窗户隐隐摇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坠落，
暖橘色的火光映得她的脸明明灭灭，宋清苒注视着床榻上的男子幽幽叹息一声，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眸底情绪。
像是惆怅，像是无奈。
良久，宋清苒伸手替他扯了扯被角。
宋清苒靠着系统的帮助找到江谨时，他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血淋淋的伤口看着狰狞又可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