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公子啊。”
她含笑合上账簿,将身旁空出的那只高脚凳挪出给萧慕云。
“今日想吃些什么?”
轻撩衣摆,那人毫不费力就坐上去,旋即懒懒地摊手,“老样子,你看着办。”
瞧了眼他踏踏实实踩在地上的两只脚,早已习惯悬空而坐的莫轻轻,彼时也忍不住生出几许艳羡。
垂眸想片刻,心里很快有了主意,道声“好”,便转身离开。
姑娘离去的背影总是那样利落干脆,让萧慕云想叫住都来不及张口,最后只能无奈摇头,目送她渐远去的背影,苦笑着将讨杯茶润润口的念头先给暂且压下。
另一边,莫轻轻入了厨房后,便端起那盆早已洗净却没想好怎么吃的鸡翅,拎着厨房剪便移步到水井旁。
平日下厨时不时要剔除骨头什么的,没了厨房剪实在不便,于是她半年前便自己尝试着画了张草图,本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不料,铁铺师傅一见,当即打包票说能做出。
后来她发现,岂止是做的出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分地称手好用。
自从有了这东西,她处理起这些荤腥物,是越发得心应手。先是沿着鸡翅关节轻轻掰断,再小心翼翼剪去紧缠着鸡骨的筋肉,捏住露出的骨节,拿手一旋一推,不多时,一根干干净净的鸡骨便脱了出来。
如法炮制,没花上一盏茶的工夫,那盘全翅便都处理好,只剩下软乎乎的鸡翅肉。彼时,再抹上葱姜蒜胡椒酱油和盐等佐料,耐心腌制上至少半个时辰。
趁这功夫,浸泡好的糯米沥干架上蒸笼,大火蒸直熟软,粒粒晶莹剔透,色泽亮如珍珠时,再下油锅,和事先已煮熟的豌豆、香蕈碎和火腿丁一起翻炒,淋上黄澄澄的蛋液。到漫出浓郁蛋香时,便可塞入腌制好的鸡翅里,用竹签扎好口。
以防太过油腻,她今日不用煎焖的法子,改而用火炙烤。烤至两面焦黄,再两度刷上蜂蜜水,继续烤成玛瑙色,撒上一层白芝麻即可。
眼下已到了七月,严格来说,算是刚过夏才入秋的时候,可仍旧算在三伏天里,浮在空气里的燥热不减反增了不少,总是令人食欲乏乏。
可完工的鸡翅包饭,色泽诱人,香飘甚远,就连模样都是胖鼓鼓的,极易激起人的食欲。端到面前时,即便是已口干舌燥的萧慕云,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时,一杯温茶搁到了面前。
“这天气燥热,你先润润口,才好有食欲。”
抬眸看一眼笑吟吟的姑娘,萧慕云唇角微扬,端起茶浅浅抿了口。
“这道菜叫什么?”
“鸡翅包饭。”
“还真是简单易懂。”萧慕云念叨一声,夹起一只尝了口。
炙过的鸡翅,外皮略带焦脆,摩擦过齿尖,露出里头香软的鸡肉,噙着汁水,分外滑嫩。这样的整翅处理,鸡油密实裹在里头,本该觉得腻味,可因里面包着的糯米粉,有筋道又清爽,反倒将油腻味中和得刚刚好。
直到整只鸡翅包饭食完,萧慕云才有空擦净嘴角,别扭着挤出三个字:“还不错。”
知道这是他的臭脾气在作妖,莫轻轻早已对这见怪不怪,却还是笑打趣道:“萧公子你也太惜字如金了。”
萧慕云看眼她,不作声。莫轻轻正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妥时,只听得对面人又再补充了句,“外焦脆,里香嫩,好吃。”
“……”
莫轻轻瞪大了眼看这人,半晌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细想来,这还是萧慕云第一次评她做的吃食超过三字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话出口,萧慕云也有些不自在,索性收了视线,再落到另一盘吃食上,微微有些惊讶。
“这是……蒲葵?”
“对啊,这东西可不好买,也就你萧公子有这口福了。”莫轻轻抬着下巴煞有其事道。
萧慕云却给她一记鄙夷的目光,拿起木箸戳了戳,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推了下盘子,“这能好吃吗?”
想当年在临安时,他也尝过蒲葵,本以为只是外形疙疙瘩瘩,看着丑陋,没想到一吃,竟是苦涩难咽,比它的样貌还让人难以接受。
“好吃的呀。”
莫轻轻极力又往他跟前递,“苦瓜、不对,蒲葵本身是吃着苦,可是要用心处理,味道好极了。尤其是这夏天,清热解毒,你是大夫,应该知道它吃着有益啊。”
一个极力抗拒,一个极力推荐,折腾几个来回,终是前者服了软。萧慕云生无可恋地夹起一块,揪着眉塞入口。
奇怪的是,意料中的苦涩并未袭来,反倒有股淡淡的甜,还溢着橙香。若再咬破,脆嫩的汁水爆出,混着裹在里圈的甘蕉,竟是异常清爽。
“好吃吧?”看他眉头骤舒展,莫轻轻笑吟吟问。
“好像不怎么苦了?”
“那是,我不仅事先挖去了蒲葵的籽和白瓤,还拿滚水烫过,沥干后又在内壁抹上一圈橙子酱,这才塞入甘蕉,淋上橙汁的。都这么折腾了,若再苦,岂不浪费了这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