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一道惊讶的,还有杨子楚。
视线在愉快交谈的两人间转悠了圈, 最后落在默不作声的苏瑾身上,诧异问:“原来他们早认识啊,你事先也知?怎么也不听你提及?人还是我邀请来的呢。”
“杨兄没问。”
“我……”杨子楚话一噎,猛然有所察觉, “诶, 你怎么还突然耍起性子了?”
再细看苏瑾,才发现这人面色略显低沉,目光幽幽, 定在正谈笑的二人身上。
这神情……岂会难懂?
他笑眯眯凑上去, “某人吃醋了?还别说, 这莫姑娘瞧见路远,好像是挺高兴的。”
闻言苏瑾收了视线,不咸不淡瞥他一眼, “见到故人罢了。”
“是吗?”
不再理睬一旁看戏的杨子楚, 苏瑾负手上前,不动声色将对话打断, “轻轻, 时值炎暑, 今日我想尝些爽口的吃食。”
“爽口的?好,那你们先坐着歇歇脚。”
含笑领一行人寻了位子坐下,又嘱咐文君琇送茶,莫轻轻才折身往厨房去。
甫一坐定,杨子楚就瞟到挂在对面墙上的画,旋又环视四周,笑两声,特意指着给苏瑾看,“你瞧,莫姑娘还真把我送的画给挂上了,不过温然,你的花好像没了。”
本是有意激他一激,却不料那人听了,非但不惊讶或沮丧,反倒愉快地扬了扬唇。
“花香过浓,易掩盖吃食的香味,她自是不会放在这里。”
“那放哪儿?”
苏瑾幽幽抬起眼皮,“杨兄不是留下了一张书案?”
“啊?”
杨子楚一愣,蓦然反应过来,瞪大眼,“原来你是早有这打算!怪不得当初孟伯同我说,你趁他腾出屋子时,突然搬来一张书案,我本以为那单单是送小娘子的礼物,原来还有后续。这么说来,前段日子你屋里突然新换书案,那张……是不是和送的这张一模一样?”
对于质问,苏瑾却再不吭声,惬意地拂平了袖口褶皱。只是这副姿态,在杨子楚看来,已然就是默认,登时啧啧摇着脑袋。
这平日里一副君子作派的人,怎么耍起心眼来比他都要厉害?
于文人而言,书案可比床铺还要重要,每日也是在书案前逗留最久,如今突然跟个姑娘配成一对儿,这是什么个意思?
杨子楚突然不敢往下想了。
他转脸看向一旁瞠目结舌的任修,“路远,他在长洛县时也这样吗?”
虽不知前因,可默默听了这么久,任修也早已猜到其中一二,张了张口,“长、长洛……”
下意识端起茶杯,想润润喉,却骤然发现杯子里还是空的。
哦对,还没上茶。
刚想及此,一把茶壶冷不丁搁到了桌中间,顿出一声沉闷响。三个男子齐刷刷抬头,正好对上姑娘半垂眸、复杂的眼神。
三人:“……”
视线从他们面上擦过,没作多停留,文君琇道声“慢用”,便毅然转身走开,徒留下几个男子面面相觑,吞咽一口。
这是都听见了?
文君琇:诡计多端的男人!
恰值食肆最清闲的时刻,外堂静默无声,尴尬气氛凝成一个气团,不断在朝四周膨胀,将三人挤压得坐立难安。就连起先还能装得淡定、四处走走擦擦的文君琇,也渐感沉闷。
她正纠结要不要去院子里溜达一圈时,忽而阵阵食香撩拨而来,缠绵周旁经久不散。
很快,便听得有人轻唤她。
文君琇毫不犹豫直奔厨房,三个男子立时也大松了口气。
先端上来的,是一道叫做捞鱼生的吃食。
爽脆胡瓜丝儿、水嫩白萝卜条、还有数类时兴鲜果,绕着食盘五颜六色摊成一圈,犹如肆意盛开的奇异花冠。中间团作花蕊的,是闻起来便鲜香扑鼻的鸡丝,拌着蛤蜊肉和另一道晶莹透亮肉食,看着倒也像是海错?
杨子楚笑问:“那是什么?”
回忆须臾。
“海蜇。”文君琇照着话应道,紧接又放下几只花型小碟,“掌柜的说,这是道凉拌菜,倒入熟油和这些酱汁,拌一下就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