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正不得解,一道温润嗓音临头洒下。
她微愣, 这下子彻底醒过神, 猛地坐起。恰好对上男子柔和的视线,讶异片晌后,不动声色往旁挪了挪。
“……你几时来的?”
苏瑾不作多想:“你才睡下时。”
她哪记得自己何时睡下, 只觉得睡了挺久。岂不意味着, 大庭广众, 她这么久一直是靠在苏瑾肩上的?
莫轻轻面色一讪,倒不是在意旁人眼光,只是苏瑾……
眼下在国子监, 苏瑾身为司业, 此番举止,难免要受人非议。蹴鞠场上偷看这里的监生, 大抵已在心里琢磨了个遍吧。
视线微垂, 再瞧他手里的折扇, 莫轻轻愈发惭愧。
“不好意思啊,怕是要连累你的名声了。”
知道姑娘是何意,苏瑾眉眼含笑,合拢折扇看她片刻,面色温柔得似一池春水。
“这岂会是你一人之过?若说你连累我,那我必定也连累了你,真要谈及名声,也该是我向你赔不是。况且肩膀是我主动借的,你不知情,便更是我的过错了。”
说罢,他站起,拱手屈身,俨然就是要赔礼致歉。莫轻轻立即起身拦住,对上目光,暗暗斟酌。
苏瑾所言也不无道理,可蹭了人家肩膀,还得了一觉的清凉,再谈什么名声、受人家赔礼,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苏公子,既是如此,我们算扯平,谁也无需赔不是,如何?”
苏瑾轻笑,“好,依你。”
不再纠结这事,莫轻轻便向四周张望,试图寻江正的身影。只听得身旁人又补充道,“我让江小兄弟领着马车先回了,正好国子监放课,我也是时候回翰林院,不如一道?”
正好吗……
她虽不善风月之事,但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会的,看对面一眼,微低眉,眼角染了些许羞赧,不多说,转身便往场外走。
苏瑾只当是默认,神采飞扬地赶紧跟上。
自食肆推出“午闲”,生意本就红火不少,后又有国子监那笔大买卖,实打实给她宣传一番,如今就连往日最是清闲的午后,生意也越发如火如荼。
是日柜台前。
莫轻轻忙累了,抽空抬头,看眼坐得满满当当的食客,欣慰一笑。
她已记不清这是今日第几次食肆坐满。
“姑娘,这是您的牛乳红豆粥和芝麻卷,请慢用。”
送完吃食,文君琇揉着酸累的胳膊,也高兴地走到柜台前,“掌柜的,今日生意也特别好。”
“是啊,忙累了吧,先休息下,把这个吃了。”
莫轻轻笑将手边那只叶子形食碟搁过去,文君琇放下食托,看着碟子里被削得圆润的果子,惊讶问:“这是桃子?”
“嗯,蒸桃子,给你备的。”
“多谢掌柜的!”
桃子蒸得软乎熟透,又经过冰镇,一匙子轻轻下去,伴着汁水淌出,果肉轻而易举被剜下。送入口,果香饱满,嫩爽多汁,口感酸甜冰凉,实在美味。
连吃好几口,文君琇才偷得闲空看眼又低头去写什么的莫轻轻,“掌柜的,你忙什么呢?”
“契书。”
文君琇手一顿。
“契书?”
“是啊,食肆生意好了不少,怕就你一人顾着外堂,忙不过来,我打算再聘一个人帮你。”
那极好,文君琇高兴地点头,可很快,又觉得哪里不对。
“那不该是先招工吗?怎么就写契书了?”
莫轻轻莞尔,落下最后几笔,拿起契书,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放心,我已有人选。外堂你先顾着,我离开一会儿。”
说罢,不待文君琇反应,便朝院子里走。
院中此时正飘着一股浓郁的杏香。
酸甜清爽的糖水里,浸着几瓣黄澄澄的杏瓤,灿若黄昏时绚烂的晚霞。江直舞着勺子,两口一瓣杏瓤,吃得那叫一个尽兴。
江正在旁看着都跟着欢喜,伸手帮他拭去淌到下巴尖的果汁,笑问:“小直,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