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刚放下武侠话本,如今又见对方抱拳,莫轻轻下意识也要抱拳回礼,可转念一想,她又不是江湖儿女,应该像平日那样福身,但抱拳又比较有意思……两手无主地捣腾一圈,莫轻轻颇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选择福了福身。
这副无措模样,完完全全落入了跟在身旁的苏瑾眼里,他嘴角一颤,赶忙别过脸,才敢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
“掌柜的,您这里可是缺厨子?您看老五我成不成?”
莫轻轻一怔,“您是为这个来的?”
“对啊,难不成您已经招到厨子了?”
“那倒没有,您快请坐。”敛去畏惧,莫轻轻在对面坐下,笑问,“您可有什么拿手菜?”
“拿手菜……”刘老五揪着眉仔细想了一通,“红煨肉我以前倒是常做,那算不算?”
“烧得好就算,那刘大哥可介意现在烧一份让我们尝尝吗?”
“没问题!”
刘老五当即爽快应下,卸了包袱,就随莫轻轻一瘸一拐步入厨房。
光是凭一道菜的味道就对一个厨子下决断,还远远不够,故而莫轻轻都会站在一旁观察。从刀工到摆盘,无一不算在评价范围内。
刘老五看起来是个粗糙大汉,但下起厨来却丝毫也不含糊,洗手挽袖系围裙,井井有条一个也不缺,就连切肉也是方方正正,仔细上心。
切好肉,锅底摆上葱结,上铺方正肉块,倒入纯花雕酒没过,然后加盐和酱油,盖上锅盖用大火烧开,再转慢火细煨。
这红煨肉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加水,以纯酒煨煮,且不得加糖炒色。煨煮时,不揭锅盖,免得走油失味,如此做出的肉才最美妙。
煨肉还得耗上不少工夫,莫轻轻闲来无事,摸了摸袖兜,正好摸到余下的一块杏仁牛轧糖,便剥开外面的粗竹麻纸,顺手将糖递到小瑾嘴边。
苏瑾微愣,旋即两颊泛红,张口含走了糖块。
莫轻轻也没瞧他,丝毫不觉察,将手心的糖纸揉成团,扔进灶膛,然后问起坐在灶膛前的刘老五,“刘大哥,您脸上的疤痕是怎么弄的?”
虽知这样直接问多少有些失礼,但鉴于为自己和食肆着想,她还是决定问清楚。若是要入食肆的人,来路不明可不行。
好在,刘老五倒是丝毫没觉得不妥,爽快应道:“这些伤疤,还有我这只残腿,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战场?”
“对,实话跟掌柜的您说,我多年前曾是军中的伙夫,后来一次大战中受了重伤,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但这条腿也就此残废了。”
忆起往事,刘老五神色怅然,摇曳地火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后来,战事平息,我因伤残而退下来。不能尽一份力,我心中有愧不敢接受朝廷的抚恤,便找了家食肆做事。可惜好景不长,正好遇上山匪入村打家劫舍,一把火烧了食肆。没了容身之处,我便离开一路往南,途中经过长洛县,入内歇脚,看到您贴的招工启事,才想进来碰碰运气。”
大抵是知道她的用意,刘老五也不隐瞒,将自己的出身及来历娓娓道来。虽听着凄惨壮烈,但莫轻轻倒是不大怀疑其真实性。
方才见他忙活,破烂的鞋履正好露出他完好的那只腿的脚踝,能清楚瞧见刻字,莫轻轻依稀记得那是军中后勤及杂役士兵才会有的。
说话间,锅里焖煮的也差不多到了时辰。
刘老五熄火揭开锅盖,一阵白腾腾的热气溢出后,便能瞧见锅底那几块肉。火候控制得刚好,肉块颜色红似琥珀,看得极馋人。
出锅端到外堂,刘老五拘谨地交叉着手候在一旁,而莫轻轻几人则是围坐在桌前一起品尝。
肉块炖得很烂,入口即化,即便是瘦肉也是如此,当真是应了袁老那句“肉烂不见峰棱,上口而精肉俱化”。不过莫轻轻觉得,光是瘦肉不塞牙缝这一条,便值得好一通称赞。
肉炖得也极入味,咸适得当,油水浸在肉里,却尝着丝毫不腻味,莫轻轻一块吃完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又忙去看关阳阳,见她吃得停不下来,便心中了然没再多问。再去看小瑾,他倒是细嚼慢咽,过后还不忘冲她扬起一脸笑,开心地称声“好吃”。
莫轻轻当即有了决定。
“刘大哥,我是有意留下您的,就是不知您可愿签这份要契,再随我去县衙备底?”
刘老五听罢大喜,立即看向要契,然后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掌柜的,我不认识字。”
“没事,我念给您听。”
莫轻轻仔细一字一句念出,刘老五听得认真,末了思量须臾,便再次爽快应了声“好”。
好在字不认识,但名字会写,两人当场便签好了要契,然后去县衙备了底。
第33章
夜里食肆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