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云睁大眼,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蓦地俯身扒着桌子,肆无忌惮嘲笑起来。
“堂堂苏司业,国子监最遵规守矩的人,如今竟堂而皇之在外骗吃骗喝,还是骗一个小姑娘,你们国子监已堕落至此了?”
“还是说,苏司业你本性如此,素日那套都是装出来的?”
“你这少说也得抄上千遍监规吧?”
萧慕云本是想,若能说得人面红耳赤最好,那样才解气。不料,对他的嘲讽,苏瑾却是默默都认下,垂眸不辩一句。
笑着笑着,倒是他自己先失了乐趣,扫兴地往后挪了挪屁股,懒懒端起茶顾自饮下。
“嘁,无趣。所以呢,为何对我坦白,有事求我?”
苏瑾不置可否,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推过去。
“我如今不宜抛头露面,也进不了临安城门,故想请你动用萧家人脉,偷偷将这封信送进临安,交到徐太傅手里。”
睨了眼信,萧慕云不屑哼了声。
“不宜抛头露面?骗鬼呢?我看你是瞧上了人家姑娘,想多赖几日。”
苏瑾闻言耳尖泛红,却不反驳。
“我说的也是真的。”
萧慕云整了整坐姿,“我还真挺好奇的,到底是谁对你下毒手?临安城里可不少人背地议论,说是韦国公对你有恨,你的失踪与他脱不了干系,可是真的?”
“谣言切勿当真。”
苏瑾似乎对这个说法毫不意外,蹙起眉,“连你们都猜忌到了韦国公身上,他怎会如此鲁莽?何况那事已过去许久,要动手他早该动手了。”
那就是另有他人?
大抵是与这封信有关,默声片刻,萧慕云无奈将信扒拉到跟前。
“就帮你这一次。”
“多谢。”
他起身正要离开,苏瑾忙又将人叫住。
“萧公子,我还有一事相求。”顿了顿,郑重道,“可否先别收回铺子,至少等一年租契约满,至于诊费,我会一分不少地付给你。我不想因自己的缘故,害她白努力一场。”
“我本来就没准……”
萧慕云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润了润,又再滚落回肚子,改而提议,“苏温然,你提这么多要求,要不然也让我提一个?”
“好,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
“抄一千遍国子监监规。”丝毫没作多想,萧慕云便脱口而出。
苏瑾一愣。
“就这样?”
“怎么,还看不起?你先抄完再说吧。”
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萧慕云将信揣进怀里,背起药箱大步走出。
此刻苏瑾确实不解萧慕云的气愤,直至之后几日,每每在莫轻轻歇下后,他不得不再坐起,挑灯奋笔疾书,才渐渐意识到这事不简单。
一遍监规不算事,一百遍尚且也能忍,一千遍简直非人哉!
每日醒来,低头看着自己尚还有余颤的手,苏瑾就哭笑不得。偏偏到了食肆,还得接受莫轻轻的逼问,指着他那两只黑眼眶问昨夜干嘛去了。他只能一面瞪着疲惫双眼,一边忍着她靠近时在心底掀起的惊涛飓浪,最后呵呵傻笑回应。
是日,又被莫轻轻逮住问起,苏瑾正疲惫地傻笑敷衍,关阳阳便兴冲冲从外头跑进。
“掌柜的,下雪了!”
“真的啊!”
才这一句,莫轻轻的注意力就从他身上挪开,冲出柜台,随关阳阳一起出了食肆。
苏瑾无奈一笑,也跟在后头。
确实下雪了,鹅毛般纷纷扬扬,若是不甚随风飘进脖颈间,冰冰凉凉的,让人身子一颤。
莫轻轻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静静看着它在掌心间融化成一滩水滴,怅然感慨:“今年这么早就下雪了啊。”
“早吗,往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吧。”
听着关阳阳的搭话,莫轻轻笑而不语。
她是南方人,每年也能碰上下雪天,只是都稍稍晚些,大抵都是在年末最后一个月,或是新年年初,像这样早见到雪的,印象中还是头次。
以往逢下雪天,她都会缩手藏脚躲在家里美美吃顿火锅,若是在学校,那就捂得严严实实,然后拉上室友出门找个火锅店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