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
苏起妈妈又抱住了她：“别太难过，有事找阿姨，记住。”
“谢谢阿姨。”她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门关了。苏起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获得杜婕一个眼神。苏起妈妈叹着气回了家也关上了门，留下苏起像个木桩子站在楼道里，不说话，也不动弹。
老式楼房隔音很差，邻居开关门，上下楼的声音一清二楚。
一连几天，对面都没有开过门，有时候他会怀疑杜婕是不是做什么傻事了，就会趴到她门上，听到动静才会放下心。
直到开学前一天下午，对面的门响了，接着就是锁门下楼梯的脚步声。他忙穿上羽绒服，拿起手套帽子，套上鞋子就往外走，边走边穿。
冬天冷冽的风让呼出的气都冻成了水。他远远地跟着杜婕看她去了超市，付了钱，拎着一大袋东西出来。没走一会儿，手背就冻得通红，可她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木木地往回走。
苏起追了上去，把自己焐热的手套递给她。
杜婕像是没看见他，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杜婕。”他拉住她的手腕，冰冰凉，硬是把手套套在她手上，又把帽子摘下来戴在她头上。
她还是木木地站在原地，只是开口说了话：“苏起。”
他眨了眨眼睛，有点想哭。
“等等，”苏起忽然闻到一股红油的香味，而且腿上还有些黏腻的感觉，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手上拿的是不漏了。”
果然杜婕手里打包的饭盒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子开了，油沿着杜婕双手抱他的路线延续到苏起腰上，然后从后面垂直滑落，滴到他小腿肚子上。
“杜婕，”苏起扭过头看到风衣后摆上歪歪扭扭的红油线，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这件衣服，有多贵吗？”
第24章
她伸出手抹抹脸上的泪水，探过头去看苏起身后的油渍。
苏起把衣服下摆扯到前面来，意思是说，你看，你干的好事。
但杜婕的注意力却在他身后衣服绷紧格外凸显的屁股上，也许是太过惊讶，她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屁股好翘啊。”
然后就看到苏起拽着衣摆的手立马松开了，紧接着头顶就被他敲了一下。
“你……”苏起很生气，可看到她泪水和红油画过的脸，软软懵懵的眼神，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了。
她手上都是红油，摸了脸，脸上也都是红印子。
“她和你说了什么？”苏起从口袋里拿出纸，轻轻擦过她脸上的污渍。
“嗯？谁？”杜婕脑袋里一团乱糟糟的。
“柳笙月，刚刚不是和她吃饭了吗？”苏起眼神扫过她手里的饭盒。
“哦，是，”杜婕才反应过来，“她说，她说……家里有人去世了，说我长得像她。”后半句又哽咽了起来。
苏起摸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没关系，是好事，别难过了。”
看她又开始流泪，苏起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她长得那么漂亮，你为什么会像她家里人呐？”
“不知道，”杜婕懵懵地说完才反应过来苏起在调侃她，“你什么意思！”
苏起笑笑：“没什么，吃烤红薯吗？”
她点点头。菜没吃多少，她又哭了半天，早就饿得没力气了。
“走吧。”苏起搂过她的肩膀，环着她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杜婕，你真以为我看不到吗？”
杜婕马上收回了在他衣服上蹭来蹭去的油手。
吃完热腾腾的烤红薯，苏起把杜婕送到楼下，看着她木木呆呆的背影走进电梯，摁了楼层。电梯门关，他转身把风衣卷一卷扔在楼下垃圾桶，掏出手机就给柳笙月打了个电话。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语气很冲。
也不知道柳笙月回答了什么，他默不作声挂了电话，仰头看着这栋楼又亮起的一盏窗。
杜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只觉得眼睛肿胀，脑袋也闷闷的不清醒，冰箱里拿出勺子敷在眼睛上才感觉好了很多。
虽然回想起昨天哭成那样很丢人，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在苏起面前这么失态，她也就不是很在意了。倒是柳笙月昨天在她面前倾诉之后，两人瞬间熟络了起来，中午吃饭从她和秦湘的两人团体变成她，秦湘，柳笙月的三人团体。
杜婕看着面前的咖喱鸡块有些提不起胃口。
“明天缇兰迪来几个人？”秦湘突然问。
“七个吧。”
“那，桑子南来吗？”
杜婕想了一下名单上的名字点点头：“来，这个项目上他也算个小领导，怎么会不来。”
秦湘看到她点头就皱起了眉。
柳笙月看见秦湘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
“桑子南的老婆是蔡明岑的小舅子的前后妈。”
这个关系听的杜婕一头雾水：“前后妈？小舅子的爸的前妻，而且还不是小舅子亲妈？”
秦湘点点头。
柳笙月却发现她话里的漏洞，问道：“那既然是小舅子的前后妈，不也是他老婆的前后妈吗？为什么不直接说他老婆？”
“这你就不知道了，”秦湘往后一仰，掰着手指头说，“小舅子的爸一共娶过三任妻子，小舅子是第一任妻子生的，蔡明岑的老婆是现在这个第三任妻子生的…”
“哦，所以现在说的是第二任妻子，”柳笙月终于搞明白了这个关系，“啧，真是复杂。”
杜婕根本不在乎这个关系是否捋得清，她在意的是这对明天的欢迎会和之后的考察会不会有影响。
“桑子南和蔡明岑关系好吗？”
“嗯，不仅有这层亲戚关系，蔡明岑私下可能……”
秦湘没有明说，但她也想得到，第一次见蔡明岑，他就推给她一个装满钱的厚信封，有了这层若有似无的亲戚关系，他拉拢桑子南真是毫不费力。
这也是为什么小说里青雨的提案明明更完善却会被蔡明岑的雀仰比下去，那这次考察，很有可能是来者不善……
杜婕正思索着，忽然视线里撞进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路青曜。
他怎么出现在食堂，努力勤奋的霸道总裁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办公室里一边吃着她订的餐一边看文件吗？
而且……这个僵硬诡异的微笑是干什么？
路青曜从来没觉得和一个人聊会儿天有这么艰难，难的不是聊天，难的是抓住这个人。陈双虽然是他的秘书，汇报工作的时候就站在他面前，但是只要他说一句和工作无关的事，她就脚底抹了油。办公室外除了工作根本看不见她人在哪，甚至他觉得为了不和他待在一起，她汇报工作时候的语速都比以前快了。
他没别的办法，只能到食堂，坐在她斜对面，盯着她看，发现她看过来了，垂下目光，再看向她的时，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
可他做完这些就看到陈双眉头皱得更深了，再低下头吃饭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唉。”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书上写要尊重女性，他真想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过去拉着她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她狠狠摁在墙上，问问她到底为什么，明明前天还很热情地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后来怎么这么冷漠。
是不是喜欢她……
难道是因为他说了不是，路青曜后知后觉地发现。
时间紧，任务重，两天内策划一场欢迎会，杜婕还是决定交给专业的活动策划团队来。至于场地，倒是现成的。青雨的大楼在市中心也算是一处标志性的建筑，后面不仅有占地一千平的绿地，楼顶还有室内宴会厅，室外空中花园。
秦湘帮她准备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此时她正穿着在大楼后面的入口等待迎接来考察的缇兰迪团队。
缇兰迪这次来考察的团队领头的是这次投资的总决策人，蒋靖莱，之前常年在国外，工作能力很强，刚回国就负责起了游戏板块的投资。
只见三辆黑色加长林肯缓缓驶入大门，杜婕换上热情洋溢的微笑。这七个人她只见过照片，但不妨碍她把客套话讲的舒服动听，亲近自然。
“欢迎来到青雨，路上辛苦了。路总已在楼上恭候多时，几位请跟我来。”
后院到楼顶有直达的电梯，透明观景玻璃可以让乘坐电梯的人在上升过程中欣赏城市风景。
蒋靖莱看着风景，杜婕在一旁悄悄看他。真人和照片差得不多，只是比照片老了一些，不过四十刚出头，头上的白发肉眼可见，不过气质看起来很沉稳，嘴角永远在上翘，从侧面看还以为是在微笑，其实眼里根本没有笑意。
相比之下，桑子南就普通的多，四方脸，有大肚腩，带着方框眼睛，心机思绪可以从脸上的表情可窥一斑。比如现在，他就有些恐高。
顶楼电梯到宴会厅，红色的地毯铺出一条路来。杜婕领着蒋靖莱还有他身后的六个人还未行至宴会厅的大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轻柔典雅的管弦乐瞬间俘获众人的耳朵。
路青曜面带笑容快步走来，自信满满。杜婕的脚步倒是停在门口，看着他们交谈，她端了一杯酒，目光在全场逡巡，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她忽略掉了。
欢迎晚宴八点正式开始，现在是七点五十七分，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了。杜婕领着考察团从外面的观光电梯上来，参加的员工是从公司内部的电梯上来。
秦湘一身暗橘色礼服，高级又有几分复古感，她刚一进门就看到杜婕，脸上浮现大大的笑容，脚步不停朝她走来。
杜婕也看到了她，朝她轻轻晃了晃酒杯打招呼。脸上的真挚温暖的笑容却在看到她身后的柳笙月时僵住了。
柳笙月一袭白色连衣裙，棕栗色的长卷发散在胸前，甜美温柔，脚步却走得有些踉踉跄跄，仔细看是脚上的银白色高跟鞋似乎有些不合脚。
几乎是看到她的一瞬间，杜婕就想起了小说中间，路青曜和柳笙月正在暧昧期，两人参加公司的一场宴会，柳笙月因为鞋穿的不合适，不小心崴了脚，重点是她把一盘红酒砸在了客户身上，客户因此勃然大怒。喜欢柳笙月的路青曜当然要上前护着喜欢的人，可他也不是说软话低头的主，最后只能是他强势地带走柳笙月，留下一身狼狈的客户独自面对众人的目光。这也就算了，他走的时候还放了句狠话。
“有你这样的领导，你的公司也不过如此。”
听了这句话，客户还能和青雨合作吗？当然不能。但是这件事表现了什么，是霸道总裁路青曜那强大的男友力和让人上头的霸总魅力。
杜婕盯着柳笙月的鞋，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路青曜放的狠话，以及缇兰迪考察团队愤然离席的摔门声。
第25章
看小说的时候觉得路青曜这样行为很霸道，很心动，但实际作为可能的被影响者，杜婕觉得真糟心。她放下酒杯，过去牵起柳笙月的手。她手指微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杜婕悄声问：“鞋不合适？”
“嗯，”她在杜婕耳边低声回答，“有些磨脚。”
杜婕微微向后摆头，垂下眸子去看她的脚。银白色的鞋带绕过白皙的脚踝，上面细碎的亮片格外闪耀，但是脚后跟可以明显看到有些摩擦的红痕，上面还有点点血迹。
“扶着我，我带你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欢迎会已经开始，路青曜正站在台上致辞，他眼神瞟过离开的杜婕，口中流利的欢迎词顿了一下。
像这样的派对，大家拿的都是手掌大小的小手包，装不了多少东西。但柳笙月看着杜婕从里面掏出来大拇指大小的黑色瓶子，里面装着碘伏，然后从侧面的夹层掏出两根棉签，两张创口贴。
“你怎么会带这些东西？”她问杜婕。
“以防万一，我一直都带着的，”突发事件能够用上她之前一直准备的东西，杜婕也是很有成就感，她拿着棉签蘸了蘸碘伏，提醒柳笙月，“扶着点墙，抬一下脚。”
柳笙月解开鞋子的卡扣，脚尖轻轻搭在鞋面上，杜婕蹲着仔仔细细把红肿出血的地方用碘伏覆盖。碘伏不像双氧水，涂在伤口上清清凉凉，没有刺激，不会痛，可杜婕仍然涂得小心翼翼。
她动作轻柔，表情认真，柳笙月看着，不由红了眼眶。
“OK，涂完了，我们来贴张创口贴，这样走路就不会磨了。” 杜婕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拿起洗手台上的创口贴撕开。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对面是个受伤的小朋友。
柳笙月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好了，你现在穿上试试。”杜婕整理好鞋上的带子，等柳笙月把脚伸进去。
柳笙月眨了眨眼睛，把她扶了起来，自己穿好鞋子。
“如何，还磨……”等她抬起头，杜婕才看到她红红的眼眶，知道她是又想起了亲人，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还好吗？”
柳笙月没有说话，极力控制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半是悲伤半是欣喜的微笑，点了点头。
杜婕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肩膀：“走走看，还磨脚吗？”
柳笙月在镜子前走了几步，就摇了摇头：“不磨了。”
杜婕却看着镜子里步伐生疏的柳笙月歪了歪头：“之前没穿过高跟鞋吗？”
“嗯。”
杜婕笑了，总是觉得柳笙月是小说女主，能力超强，却忘了她现在才大学毕业，刚刚步入社会。
“膝盖打直，重心后移。”
按着她说的，柳笙月又走了三四圈，只是鞋跟太高，她走得还是摇摇晃晃几次险些崴脚。
“你还有别的鞋吗？”
其实杜婕不是很在意女人为了正式场合穿得漂亮就得穿高跟鞋，凸显身材气质那套说法，鞋子总是要自己穿着舒服才行。就像她今天穿的白色平底鞋，裙子一盖，没几个人能注意到，而且她走路还很舒服。
“有，但是在楼下，现在估计已经锁门了。”
今天晚上有外人来访，为了本公司的文件安全，除了顶楼以外楼层的办公室下班之后都要上锁，设计部主管都在里面参加欢迎会，设计部的门估计早就锁了。
杜婕叹了口气，拉起裙摆，看了看脚上的白鞋，抬头问她：“你穿多大码来着？”
路青曜端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和缇兰迪的人聊天。
“路总真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桑子南眯缝着笑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