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他拦住杜婕要去够的手,扶着她往烧烤的方向跳了两步,俯身捡了起来,“给。”
烧烤的签子只戳穿了一层袋子,外面的袋子也只有几根露了尖尖,多亏她有先见之明,杜婕吹了吹袋子上的土,笑了。
“脏了,扔了吧。”路青曜看着上面脏脏的土,有些嫌弃。
“没有脏,只是浮尘而已。”杜婕拿着烧烤袋子的手背到身后。
月光下,杜婕左侧脸颊上的一道划伤格外显眼,路青曜用手摸了摸。
“嘶,你干嘛?”杜婕吃痛推开他,自己又险些摔倒。
路青曜抓着她的腰把她搂在怀里,语气不善地问道:“为什么跑?”
杜婕在他怀里嘟囔道:“我又没看清是你。”说着又扒拉开他的手,离他一尺远,只右手搭在他小臂上。
路青曜听到这句话,有些愉悦,任由杜婕推开他,又把他当拐杖。
“那你等在对面做什么?”杜婕问他,一边单脚跳着往回走。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只高跟鞋上,她才跳了两下,就觉得脚趾挤得有些痛。
路青曜看她跳得艰难,刚想抱起她,余光却扫到后面一个黑影。有个人站在五十米开外的树下,时不时回过头看向这边。
“嗯?”杜婕没得到回应,抬头却看到他皱眉看着身后,刚想问问,下一刻天旋地转,腾空而起。
从来没有被公主抱过,心砰砰跳,她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其他什么,搭着他小臂的手转而扶上他肩膀。
“我自己也可以走。”
路青曜听到怀里的杜婕还在嘴硬,轻笑了一下。
耳边的胸腔微微震动,杜婕听到他的笑声,只觉得脸热。
路青曜三步两步走到车后,双膝微蹲:“拿着。”
杜婕这才看到车后盖上有一袋东西,她伸手拿过放在怀里,问他:“这是什么?”
“碘伏,纱布。”
“买这些做什么?难道你预见我会摔倒了?”
路青曜没有马上回答她,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才轻声说:“你胳膊上划伤了。”
划伤?她怎么没感觉,杜婕揭开西装衣领看了看,太黑了也看不清,如果有,那可能是刚刚宴会上碎了的玻璃划的。
凉风一阵一阵的吹过脸颊,衬得身边的胸膛更是温暖。
“所以你,为什么会来?”杜婕问的很犹豫。
“来解释,不过就算我解释了可能也无济于事。”路青曜说得很慢很是落寞。
“解释什么?”杜婕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下巴。
恰好到了小区门口,路青曜停了下来,问她:“怎么走?”他只看过她从这个门进,但不知道她住哪栋楼。
“直走,前面那个路口右拐,”杜婕给他指完路,又转过头问他,“解释什么?嗯?”
“我不是不喜欢你,”路青曜目视前方,没敢低头看她。
双重否定表肯定。
绿化草地里的秋蝉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却不会停止。
杜婕揉着手指,一时间心乱如麻。之前总觉得他没有确定地说,纵使有再多的蛛丝马迹,她都可以装作看不见,可他现在相当于把“我喜欢你”四个烫金大字摆到她面前,让她再也不能忽视。
那她,她喜欢路青曜吗?毫无疑问,她是爱他的皮囊的,可除了皮囊以外,除了工作以外,她对路青曜的了解微乎其微。更何况,他喜欢的是陈双?还是壳子里的杜婕?
风吹着花坛里的残花左右摇摆,路灯下的花影也跟随摇摆。
路青曜右拐走到了路的尽头,围墙外,对面街道商店的招牌一闪一闪。
“而你,你喜欢我吗?”
“那天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无论我回答是还是不是,你都会躲着我,是吗?”
两个问题,都没有答案,不是陈双没有回答,是他也没有勇气问出口。一向自信的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在陈双面前总会患得患失,害怕起答案来。
他叹了口气:“怎么走?”
杜婕不说话,用拿着烧烤的手给他指路。
昏黄的光线里,她半阖着眼睛,眉头紧皱着,明显是在纠结。
路青曜瞥了一眼,悄悄勾起了嘴角。
上电梯的时候,路青曜依旧还抱着杜婕,电梯门关上,杜婕摁了楼层。
电梯里光线明显亮了许多,杜婕不用抬头就看到路青曜脖子上的汗珠在反光,她拍拍他肩膀,歪了歪头,示意把她放下去。
路青曜看着她笑了一下。
电梯门开,他依旧抱着她,到了门口才放下来。
杜婕从包里拿钥匙,路青曜转头看看下行的电梯,悄悄在杜婕身后活动了下胳膊。
门打开,开了灯,杜婕扶着墙往里跳着走,一回头发现路青曜没有跟着她进来还站在门口。
他从她头发上摘下一片碎叶:“你先洗漱吧,我手机忘车里了,回去取一下,”说着把门给她合上了,“锁好门,确认是我再开。”
“好。”杜婕看着关上的门又陷入了沉默。
好好一个周五晚上放松的时刻最后变成了这样,看着身上的酒渍,沙土,还有血痕,杜婕也很无奈。
简单冲了一下,她换了身居家的衣服。
等路青曜的时候,杜婕坐在床上给自己抹碘伏,不止他说的胳膊上的擦伤,杜婕仔细看脖子上也有细细的划伤,更别提腿上摔倒划伤的口子了,穿高跟鞋和裙子,小腿以下的皮肤都暴露在外面。
她曲着腿一边嘴里“嘶嘶”得吸着凉气,一边拿棉签怼到伤口上。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杜婕问。
“是我。”明显是路青曜的声音。
杜婕跳着去给他开了门。
门外的路青曜却皱着眉教训她:“你确认是我了吗?就开了门。”
气得杜婕又把门甩上了。
“咚咚咚……”
杜婕想了想还是开了门。路青曜这次没再说话,只是拿出手里的云南白药,扶着杜婕坐了回去,准备给她喷药,但他还在对着灯光看红瓶子上面的使用说明。
杜婕挑挑眉,拿过桌上的白瓶子对着左脚脚腕喷了两下,又对着路青曜伸开手。
路青曜把手里的红瓶子递给她,杜婕拿着又喷了两下。
“你之前用过?”路青曜看她这么熟练。
“嗯,”杜婕点点头,“钱等我发了工资给你吧,我最近没钱了。”
“你的工资很低吗?”
杜婕动了动嘴角,愣是没敢说话。路青曜是她的顶头上司,她的工资多少他是清清楚楚。这么问真的是在她对工资的看法吗?恐怕是在问她对工作的看法。
她只能开个玩笑反问回去:“给涨吗?”
路青曜点点头,话说的很认真:“给涨。”
这下换杜婕慌了神,仔细想想还有些生气。
她从桌子下抽出一张板凳,放到她对面:“坐,有些话看来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首先,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感情,不能混为一谈,如果你想给我涨工资,只能是因为我工作能力突出,不能有别的原因。其次,我们在工作之外的相处,其实身份也并不是平等的,你喜欢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我,我也不是很了解你,所以希望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杜婕看着路青曜面无表情的脸,这段话越说气势越弱。
“是你,”路青曜听完这段话不仅没有生气,眼眶反而有些红,“一直都是你。”
“嗯?”杜婕摸不着头脑。
路青曜深吸一口气,笑容真挚:“那我们应该多了解了解。”
了解什么?她这段话是这个意思吗?杜婕内心深为震撼,但面上不显,装模作样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路总……”
还没等她说完,路青曜就抢先说:“我饿了。”
眼神还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他之前说脏了,让她扔掉的烧烤上。
第28章
“你刚刚不还说……”杜婕皱着眉,却没成想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叫声,从中午到现在她还没吃东西,估计路青曜也差不多,总不能让给自己买药,送自己回来的人饿着肚子走, “那……热一下吧。”
路青曜扬起嘴角,好像预想到陈双会心软。
锅里的羊肉串刺啦刺啦地响,炙烤后的羊肉香味和上面的孜然辣椒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飘得整个屋子都是。
杜婕从橱柜里拿出另一口锅,一边添水一边问路青曜:“我要吃泡面,你吃吗?”
路青曜点点头。
杜婕从冰箱里拿出鸡蛋,问他:“荷包蛋,你要吗?”
路青曜也点点头。
杜婕小声嘟囔:“要的还挺多。”
路青曜拿起来桌上杜婕买的啤酒,问她:“还买了酒?喝吗?”
本来烧烤就酒,越喝越有,可现在这个情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容易酒后……杜婕决然地拿过啤酒放冷藏里,一把关上冰箱门:“不喝。”
杜婕的表情凶巴巴的,路青曜却莫名想到了家里的小奶猫,不顺着毛摸也是这样的表情。他下意识伸出手,杜婕早就转过身去翻动面条了。
杜婕在厨房忙活,路青曜也卷起袖子在她身旁待着,想做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好了,”杜婕把热好的串盛到盘子里,又拿出两个碗放在灶台上。
“你要面多点,还是汤多点?”她一边给自己盛一边问路青曜。
“和你一样。”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旁。
锅边多了一只端着碗的大手。同样的碗,杜婕一只手拿,只会显得她手小,路青曜拿,只会显得碗小。修长的手指抵在碗边和碗底,动作轻轻松松,甚至还有些好看。
杜婕心跳一滞。不知道是因为他过分蛊惑的手还是声音,或者,是这种熟悉亲昵,相互陪伴的感觉,和雨夜里他等着她走远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她才刚说过不了解他,理智在拉着她不要往里跳,感性却快快乐乐地滑向对方的怀抱。这种感觉真糟糕。
“把碗放下。”她故意冷冰冰地说,然后端起锅直接往碗里倒。
路青曜看着半碗汤,一根面条都没有的碗傻了眼:“嗯?”
杜婕也沉默了,端着锅不好操作,她又拿起碗重新捞了半碗面条,最后把荷包蛋盖在上面。
把桌子抬到床边,路青曜坐在凳子上,杜婕坐在床上,桌上放着烧烤和两面热气腾腾的泡面。临近午夜,终于能吃上口热乎的了,杜婕很欣慰。
羊肉串两块瘦的中间夹着一块肥的,炭火烤过后,油脂增加了香味,撒在上面的调料又增加了风味,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杜婕连着吃了两串,一抬头却看见路青曜光坐着也不动筷子。
“吃啊,你放心,不辣,这个辣椒只是香味足,辣味几乎没有,”她拿了一串羊肉塞到他手里。
路青曜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咬了一大口:“嘶~还是有点辣的,”他低头喝了口汤,“咳咳……咳……”热汤遇到舌尖的辛辣,他现在觉得整个口腔都是辣的了。
看他张着大嘴,手在旁边扇着凉风,杜婕想笑但于心不忍,手指了指冰箱:“啤酒。”
仰头灌了两口凉啤酒,路青曜才感觉好了些,呼出一口冷气,就要关上冰箱门。
“等等,”杜婕看他喝得舒爽,心底的馋虫也被勾了出来,热串凉啤,多少个夜晚的美好回忆,她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忍住,“给我也拿一瓶。”
谁能想到刚刚还一脸抗拒地说不喝的人,此时还越喝越起劲。
一口串,一口啤酒,啤酒的苦涩和烤串的辛辣香甜相得益彰,啤酒烤串满足了舌头,再加上一碗盖上荷包蛋的热汤面祭奠了胃。
“人间美味。”杜婕忍不住感叹。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路青曜逐渐适应了这种程度的辣,尤其是坐在对面看杜婕吃得很香,他也逐渐觉得眼前简陋的饭菜很香。
串吃得七七八八,面吃完了,酒也喝光了,杜婕撑着脑袋,耷拉着眼皮,一副酒足饭饱的昏睡样,她问路青曜:“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打车。”
“打车?你不知道已经几点了吗?”杜婕把手腕伸过去,让他看手上的表,“凌晨一点了。你怎么来的?哦,对,你开车来的,开车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可我喝酒了。”
“那……你怎么来的?”
“司机小芦送我来的。”
“那你让他送你回去啊。”
“他有事,我让他先走了。”
“啊?”杜婕不耐烦地甩甩手,“那你去住酒店。”
“嗯……”路青曜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最近的酒店在六公里外。”还给她看了一下地图。
“那你怎么办?”
路青曜没说话,脚步摇晃地绕过桌子,躺在了杜婕身后。
“你……”杜婕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不能睡这。”
“那我睡哪?”路青曜挑起下巴在屋里转了一圈,张开双臂舒服地在床上摆了个十字。
“桌子上,地上,凳子上,哪都行,就是不能睡床。”不知道酒精影响还是她困了,杜婕已经完全顺着他的话说了。
“为什么不能?”路青曜还歪着脑袋相当委屈的样子。
“我要睡!”杜婕手撑桌子,在虚空中跺了跺左脚。
路青曜从善如流地往床边蹭了蹭,摊开手掌拍了拍空出的地方:“来吧。”
“……”杜婕生闷气撅起嘴。
“嗯……要不这样,”路青曜仰头想了想,提出了新的建议,“我睡一晚床,按酒店最高价格付给你。”
最高价格是多少,杜婕眯起眼睛盯着床头想了半天:“好,一言为定,明早给我六百。”
“六百?呵……”路青曜听到这个价格笑了好一阵,“好,六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