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让随从把火盆放在两人书案之间,然后自己坐在位置上边把板栗一颗颗放在盆上铁网上烤着,另个火盆上也架着铁网格,又放上砍得齐整的甘蔗。
被他动作吸引的芷珠伸了个懒腰,抬了抬酸痛的胳膊,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脖颈,趴在桌子出神看那火盆,却被他侧身挡了挡,“别凑近,小心火星子飘到你身上去烫着就不好了。你稍等一会儿,我给你烤板栗吃,这里还有膳房储存起来的甘蔗,烤着也好吃,也给你烤两根儿?”
芷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吃法,闻言好奇道:“这也能烤着吃?什么味道?”
男人靠着椅子朝她笑,用手里的火钳子杵了杵地面,“当然可以,小时候照顾我的嬷嬷常这么做给我吃。”倒是没有给她说什么味道。
芷珠来了兴趣,挨着他坐下,两眼盯着炭盆,见他先是把小个子红薯放进了炭盆里的灰堆中埋起来,又把板栗放在火上烘烤,铁网上的甘蔗也时不时发出一声噼啪的声响,香味没一会儿就开始四处飘散开来,芷珠沉醉地吸了吸。
“嘶...烫。”男人将刚夹起来的板栗在手中过了一道,赶忙丢在案上,甩着手喊烫。
拉过他手摊开一看,芷珠无语地瞅着那厚茧的掌心微红的一块儿,起身从门外抠了坨雪进来给他敷上。
男人轻咳了咳,刚刚那一刹是真有点疼,他厚脸皮的想到。看她支着小手烤火,玄烨殷勤的找了块布,麻利的裹上甘蔗,芷珠皱起两条眉毛,看他搞小动作,张嘴刚想说话,玄烨就忽然转过来,把手里裹好的甘蔗恰好塞进了她嘴里,她下意思一咬。
“烤甘蔗可是补血补气的好东西,甜津津的是不是?”
被大甘蔗堵了嘴巴的芷珠:“......”
这男人,又来这一遭,芷珠把甘蔗拿出来,抬手就扔向对面。男人早有准备,眼疾手快的接住,问:“原来你不想吃啊?”
芷珠是想吃的,刚尝了个味儿呢。但她还没说话,于是就眼睁睁的看着男人问完就把甘蔗往自己嘴里送去。啊这...果然。
男人闷笑吃着,刚想说什么,外面梁九功急急道:“皇上,赈灾傅大人急报。”
华北那边终于传来了新的消息,男人松了口气,歉意道:“珠儿,今日没法陪你了。”
芷珠摇了摇头,“无碍,你去忙吧。”
看他离去,芷珠又给自己剥了颗板栗嚼了噘嚼,粉糯香甜。
华中周边州府送来的奏报中写道:华东片区出现民乱,大量灾民闹事,已经控制不住局势,州府郡县中原本的官员,还有南下京中派去赈灾的官员,全都被乱民困在城中,不知生死。
朝中大臣也因为这事也闹了起来,有人主张再派钦差前往抚慰灾民,有人主张直接发兵镇压,吵得男人格外头疼。
他又怎么不想发兵去镇压,而且民乱就如洪水,堵不如疏,再这样下去必酿成大祸,可首先得要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行,明明前一次传来的消息还好好的,傅腊塔上的折子还说事情已经缓和,灾民得到妥善安排,怎么忽然间就爆发了民乱呢?
看朝臣争论不休,再拖下去怕是难以控制。男人当即拍板决定增派援兵,先将民乱爆发的州府县城围住再说,钦差也都是与傅腊塔一同共事的侍郎。
结果几行人还没走出京城门口,就见城外一满身污秽散发邋遢的男子骑马本来,有眼尖的人认出,这不是傅大人是谁。
“傅大人!前面可是傅大人?”
“正是在下,几位大人我有急报要请奏皇上,待稍后咱们再一同前去随州。”傅腊塔面色严谨,语气肃然。
看他那般模样,几人也猜测怕是随州事情有变,连忙道:“傅大人,皇上很担心你,咱们几个护送你回京吧。”
“那就多谢了!”傅腊塔一身狼狈没来得及打理,便拥着胸口藏着的证据进了宫。
原来鄂皖豫、湖广等地,早就下了大雪,冻死者更是无数。
随州地处华东是第一批受到雪雹袭击的地方,灾情发生后,在全县城受灾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当地知州却说“不过是暂时的雨雪罢了。”让百姓忍耐,更是将打算控诉状告的百姓关押起来,变本加厉地欺凌百姓。
在受灾后,那些知县不但不安抚百姓,救济难民,反而一味计较钱粮,风雪肆虐下幸存下来的百姓无粮可食,于是有百姓直接到豫章府状告,没成想几十个州府的知县知州早已串通一气,私吞灾款,瞒报灾情,谎报受灾人数和受灾范围。
之后傅腊塔到来察觉到这其中的事情不对劲时,明面上和他们周旋,与他们沆瀣一气,实则暗中搜查证据,更是查到地方官官相护,徇私舞弊,私吞漕粮,胡作非为,胆大包天,形如恶霸。然而就在他准备上报前夕,却被他们控制了起来,那些官员更是谎称此为灾民作乱,准备将他打杀,险些丧命于此。
傅腊塔更是吃尽苦头,还是被那所谓的流民乱民救出,而随州城门严查,只进不出,他不得不躲进潲水桶里才混了出来。
好一个江西总督,江苏布政使!那小小知州竟然能有如此大财力处处打点贿赂,以至层层隐瞒,他犹如耳目失灵一般,纵然身处高位,却不懂百姓疾苦。
听完傅腊塔一席话,男人勃然大怒,随即下了几道旨意让傅腊塔带着,再次奔向随州。
此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还是最让百姓愤怒的‘官祸’,傅腊塔一行人奉旨缉拿华中一系官员大大小小上百人,赈灾粮款再次被运往随州。
而这等天灾官祸,被男人宣而告知,虽临近年关,但百姓们情绪激烈,纷纷拍手叫好,午门更是血染成河。
这次查处贪污贿赂共计一百五十九万两白银,男人本想收入国库,但想到这国库不是自己一人的,咬牙全部投入修路之中。更是将要修的路线分为六份,一人管辖一方,西北靳辅、西南于成龙、华南汤斌、华中慕天颜、华东宋荦、东北张伯行,几人兵分六路,等全部修通,几人再兵分两路往回疆、西藏两个方向而去,而傅腊塔就留在华北修路吧。
这七人是他心腹,接触多年,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清官好官。如果实在下面的人不行,他还会时不时派暗卫去盯梢。
钱财啊!还是不够用,这刚收刮的金银还不够修好十之一的路,看来年后要加大力度整治贪官污吏了。
等完完全全处理好这件事情,已经离过年只有两天了。
男人吐了口气,连日处理判决这些事,让他有些头昏脑涨。下首的梁九功掐准时间,恭敬朝他一拜,“皇上,太皇太后昨儿个让奴才请您去一趟呢。”
男人没回话,喝完一杯茶默默思考片刻道:“那等会儿便去一趟吧。”
梁九功应是,随即出去让身边小太监先去汇报一声。
等男人走近慈宁宫时,太皇太后已经在等他用膳,“前些日子你太忙,咱们祖孙好久没一起用过膳了。”
听到这儿,男人倒是愧疚,好好陪她用了膳食,一时间倒是相处融洽。
等用完,她给男人递了杯咸奶茶道:“近年关,众人要进行朝拜,皇后总不能一直关着吧,皇帝。”
男人知道她没其他意思,只是在乎皇家脸面。他点了点头,今年灾事儿多,他已经吩咐现在内务府简单举办,不得追求华丽。皇后想出来就出来呗,想要往年的风光怕是有点难。
太皇太后看他好说话,又道:“明年按理说该是三年一选秀的时间,可哀家怎么听说你吩咐内务府简办?”
他是有这个意思,反正后宫不再进新人,养了人也是浪费,他还计划把后宫的宫女太监裁减一部分,花费实在太大了。
把后面这个想法给太皇太后一说,她看了面前的皇帝几眼儿,“若是你有了章程那便去做吧。”
反正她一把老骨头,就守着这慈宁宫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
手滑又被我发表了
╰_╯
其他的还没写完
晚点再发
第71章 三藩之序
“年后再说吧。”看天色差不多,男人说完便向太皇太后告辞。
身后的太监提着灯,四周只剩下脚踩雪地发出的簌簌声,不远处的宫人认出是皇上仪仗赶忙行礼,男人蹙眉没有理会。
想到户部送来的财政支出,光云南一个省,全年就支出九百万两,而吴三桂胃口与日俱增,朝廷养藩所需军费,财政实在难以支撑。
想到上一世那些支撑三藩所耗费的铜板,最后却变成了,射向大清的箭头,他就恨得牙痒痒。
年后就是解决三藩问题最好时机,想到线人送来的信报,他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永兴之战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这次他就不参与进去了,挑拨离间之余,坐山观虎斗。
“皇上,回乾清宫吗?”下首的梁九功恭敬询问。
男人看了梁九功一眼儿,语气淡淡道:“不回了,你让西华门那几个机灵点。”
梁九功瞬间懂了皇上的意思,“是。”
是他多嘴,自从皇上和那位在一起后,哪还顾得着后宫。
男人到了云岫间,芷珠正靠坐炕上看手里的书,玺儿在一旁玩儿她画了模样让内务府做的积木、魔方,御儿端坐着正练字。
他净了手,坐炕边陪玺儿搭积木,芷珠懒懒看了他一眼儿,“用膳了吗?”
“太皇太后那里吃的。”他拿起那个五颜六色的魔方转了转,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告诉她选秀的事儿。
芷珠唔了声又翻了一页书,等过了儿,也没听他再说什么,她放下书瞧他一脸苦大仇深,凑近扯了扯他脸皮问:“怎么了,谁欺负我家小玄子了?”
男人好笑小玄子这个别称,拉着她的手吻了吻小心翼翼道:“明年又是选秀年,几个亲王郡王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你该不会介意吧?”
芷珠抽回手躺回原处微微皱眉,倒不是她嫉妒,那几个郡王才十多岁就急着赐婚,小小年纪不怕伤身?
男人见状心下一喜,爬上炕躺在她身旁一把搂住,笑嘻嘻问她:“怎么?吃醋啦?”
“这还不至于。”她费力地推开他那张大脸,侧身又翻了一页书,男人以为她口是心非,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芷珠觉得他像只蚊子,嗡嗡个不停,就把刚刚所想说给他听。
他不解,“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冠冕堂皇,不就是为了繁衍后代。”芷珠对此嗤之以鼻,为了推动人口的增长,所以鼓励早婚早育,“你舞勺之年就成婚,看老大老二病歪歪的样子就没想过原因?”
男人心里嘀咕,那还不是因为皇后那毒妇。
芷珠幽幽道:“女子年龄小,尚没发育完整就进行生育之事,生出的孩子能活长久那也是病恹恹的,对于自身而言也没有多大益处。”
玄烨不服气,觉得那些只是个例,看一旁的乖乖玩着玩具的玺儿,他怒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玺儿能吃能喝聪明伶俐,身体明明壮得像头牛。”
嗤,如果没有系统提供的药,玺儿能不能挺过那场天花都是问题,芷珠翻了个白眼,“晚婚晚育,少生优生,人生准则。”
男人见状立马喊人把两个孩子带出去,顺势扑向她,“生,咱们现在就生。”
“说真的,你就不能调查调查?或者下旨?”一边承受来自他的力量,芷珠心想生是不可能再生的,只能好好培养玺儿这样子过活。
“你别急,前面一大堆事情都没做完,一件一件来。”男人唔了声,气喘吁吁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忍住脱口而出的低吟,想了想道,“还有近亲结合也顺着查一查吧。”
“都这个时候你还想其他的,难道不应该可怜可怜我? 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呢。”男人声音温柔,俯身压下,细碎的吻从脸侧又滑到盈盈樱唇,落到了她纤细修长的脖颈。
腊月二十九晚上,男人特地喊御厨到云岫间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先和她过了一个团圆年。
芷珠笑着接受他的好意,抱着玺儿拉着御儿向他讨要压岁红包。
男人从袖子拿出三个红包递给她们,笑着说:“岁岁欢乐,年年胜意。”
芷珠笑眯眯点了点头,悄悄对御儿使了个眼神,御儿眨眼表示收到,溜下凳子蹬蹬往书房跑去。
看他疑惑的眼神,芷珠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只当没看见,又抽出玺儿手里还没捂暖和的红包,哄道,“你还小,红包额娘给你保管。”
男人看她行为哪里不明白,笑着回道:“我少了你的不成。”
朝他吐了吐舌,芷珠轻哼,“等他长大了再来问我要吧。”
玄烨摇了摇头,抿了抿手中的酒。
这时御儿从旁边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盒子。
她肃了肃脸,郑重的搁置在桌上,“哥哥,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
说完就哒哒回到位置上和玺儿排排坐一起。
男人在芷珠期待的眼神中打开了那个檀木盒子,里面有一对瓷娃娃、卷起来的纸张。
那对瓷娃娃是芷珠画的模样,特地去窑子里捏了烧的,是十几对中最像最成功的一对。
而那纸上是御儿画的她和玺儿玩耍的场景,前前后后画了好几日。
男人拿起画展开一看,被有些熟悉的画风惊艳到,“谢谢御儿,哥哥很喜欢。”
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男人又拿起一旁的瓷娃娃,两个小人儿并排粘在一起,身着红衣,有些喜庆。
男人翻来覆去看了看,眼中带泪,侧身拭了拭,掩饰道:“御儿画得不错,有其父之风。”
芷珠知道御儿喜欢画画,便挑了些师父留给她的书给她,看他害羞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有意调节气氛故意道:“再过些年岁,你的画作可就屈居御儿之下了。”
男人挑了挑眉,“那可不一定,能赢过我的只有你。”
被他大话惊到,芷珠伸向袖中的手顿了顿,拿出那只她绣了十多日的荷包系在他腰间,拍了拍,“那你可要努力,后面后面追赶你的人可太多。”
男人低头嗅了嗅,有股浓浓的草药香气,好香!他摩挲着锦面上细致的绣画,嘿嘿一笑,“那是自然,定谨记白大人对微臣的告诫。”